第二百七十一章 入戲太深

拙政園花廳中。

徐煦像熱鍋上的螞蟻,焦灼的來回兜著圈子。

今天上午他從各個渠道得到的消息都很不樂觀。

府裏縣裏的告示中,讓參與騷亂者投案,且既往不咎的政策,實在是很要命。

這種將自首和頑抗、從犯和主犯徹底區別對待的策略,轉眼就把他辛辛苦苦營造的大好局面,給徹底瓦解了。

眼下,包括市民自衛隊在內,絕大部分參與騷亂的人競相去自首,相信肯定會有人為了脫罪,把他和一幹手下揭發出來的。

徐煦太清楚官府的尿性了,為了息事寧人只能法不責眾。但越這樣肯定越憋氣,最後都會把氣出在自己這夥人身上的。

怕是只要一騰出手來,就會對針對自己這夥人了。

徐煦心說,要不趁著蘇州還亂糟糟的,先回松江避避風頭再說吧。

可誰知讓人一打聽,各處城門依然緊閉,不許任何人進出。

要不,先找個地方貓起來?

但他很快就否定了這個可恥的想法。

他可是蘇州城四日之主暨市民利益捍衛者,掀動蘇州風暴的鐐銬打破者,市民自衛隊創始人,知府衙門的焚燒者,徐家在蘇州的利益守護者,拙政園看守者,徐家二爺的幹兒子,得賜姓‘徐’榮耀的王狗兒啊……

怎麽能像喪家之犬一樣東躲西藏呢?

再說整個蘇州,哪有比拙政園更安全的地方?

因此哪怕出逃的船只已經停在拙政園門口,任憑下面人磨破嘴皮子,都沒法勸入戲太深的徐總管挪動半步。

“要走你們走,我哪兒都不去!”徐煦甩掉想要硬拉他的手下,一臉豪橫道:

“我就不信蘇州府敢有人來拙政園抓人!敢在徐家頭上動土的人,還沒出生呢!”

手下人也是被這花崗巖腦袋氣壞了,擡杠道:“‘徐克’怎麽算?”

“那姓趙的小子例外……”徐煦差點沒給噎死,半晌方重新放狠話道:“除了他,沒有人敢在徐家頭上動土!”

正在給自己鼓氣,徐煦便聽見一陣慌亂的腳步聲傳來,轉眼就到了門外。

“總管不好了,蔡國熙帶人把園子包圍了,吆喝著讓開門投降呢!”

“啊,真來?”徐煦不禁腿一軟,他承認自己方才有賭的成分。

賭嘛,就有輸的可能……

“趕緊從後門溜。”徐家的榮光罩不住,他也不敢再扛下去了。

早就收拾好細軟的一夥人,趕緊簇擁著徐總管出了花廳,正要往後門逃竄。

卻見後門的奴仆慌慌張張跑來稟報。

“不好了,楊丞麟帶人堵了後門。”

“翻墻出去!”徐煦嘴角一抽抽。

“墻外頭也全是兵啊……”

“什麽?”徐總管眼前一黑,萬萬沒想到,官府居然搞這麽大動靜。

難道他們這麽打徐家的臉,就不怕身敗名裂嗎?

……

拙政園門口,看熱鬧的百姓烏央烏央。

蔡國熙一身緋紅官袍,正氣凜然的端坐在交椅上,看著手下的官差擂鼓般的砸門。

“開門開門,再不開門就不客氣了!”

大門卻依然緊閉著。

良久,徐煦讓人順著梯子爬上了墻頭,探出身子呵斥道:“你們瘋了嗎?搞清楚這是誰家的園子!”

“當然搞清楚了,此間主人姓徐。”張通判冷笑一聲道:“名喚徐琨,是西山島上的一名挑糞工。”

“呃……”一句話就噎得徐家奴仆沒了氣焰。自家二老爺給人倒夜香,當奴仆的臉上也沒光啊。

“不要再敲了,主人不在家,誰來也不開!”

“那就休怪我們不客氣了!”張炯冷笑一聲,退後幾步。

便見八條赤著上身的粗壯漢子,扛著跟丈許長的圓木,朝著拙政園朱漆金釘的大門沖去。

“慢慢!看這是什麽?!”徐家奴仆只好拿出了殺手鐧,一份描龍繡鳳的明黃綢聖旨!

“這是我家老太爺一品十二年考滿時,先帝爺特命地方禮敬國老的恩典敕書!沒有聖旨,誰敢動我們徐家一磚一瓦!”

“嘶……”張通判一下沒了咒念。

“嘶……”八條黑壯漢也不敢撞門了,擡著圓木不知所措。

“嘶……”圍觀的市民也紛紛倒吸冷氣,心說知府還是層級低了,奈何不了華亭徐家。

“呵呵……”卻聽蔡知府冷笑一聲,站起身來朝著北方拱拱手,斷喝道:“請王命旗牌!”

便聽一陣密集的鼓點聲中,四名身穿大紅鬥牛服的旗牌官,打著兩根八尺長的旗杆,神態肅穆的排眾而出。

一根旗杆上,是一面藍繒制作、方廣二尺六的令旗,兩面各書一銷金‘令’字!

另一根旗杆上,是一支一尺二高、椴木塗以金漆的令牌,同樣兩面各刻一銷金‘令’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