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給安排上了

那趙立本散步消食只是借口,目的達到了,便沒興趣在外頭吹風了。

十月底的風,哪怕是揚州也夠冷的。

回到堂屋,趙立本便讓嬌俏的侍女,引領趙昊去臥房中歇息。

“乖孫,你先睡個午覺,”趙立本背著手,笑眯眯的對趙昊道:“晚上咱爺倆有個局,你可得養好精神。”

趙昊一陣惡寒,感覺有些毛毛的。

但在老趙家,爺爺不在他說了算。爺爺在,他就說了不算了,這個位分趙昊還是拎得清的。

跟著進去臥房,侍女鋪好床,將湯婆子沖上開水,裝進柔軟的松江棉布袋中,塞進被窩裏暖床。

然後她又幫趙昊脫下鞋,給他泡了壺茶,然後柔聲道:“公子歇息,奴婢就在外間守候,有事喚一聲便可。”

趙昊點點頭,平躺在柔軟的千工床上,定定看著帳頂的綺羅,恍惚間仿佛回到初臨貴境時的情形。

桑蠶絲的被褥輕若無物,湯婆子持續散發溫暖,趙昊卻毫無睡意,腦海中飛快的尋思著老爺子的事情。

很顯然,開年時那場變故,對趙家兒孫來說是突如其來的浩劫。但在趙立本那裏,卻是早有預料,甚至是有意露出破綻,以退為進的。

這並非趙昊的臆想,而是從趙立本的現狀中,倒推出來的。其實,以趙立本舊歷宦海險惡的老辣來說,會有這番安排一點也不奇怪。畢竟高拱前年就被提拔為禮部尚書,預備入閣了。如果兩人的矛盾真的不可調和,趙立本怎麽可能會坐以待斃?一定會未雨綢繆的!

結合老哥哥的分析,趙昊估計,趙立本至少做了三件事。包括提前將財產秘密轉移到揚州、利用南戶部虧空事件自罰三杯換得全身而退、以及制造被高拱迫害的輿論。

最後,以區區五萬兩銀子的代價,便化解了一場滅頂之災。

畢竟,如果坐等高拱從北京發難,局面就會失去控制,怕是難逃身陷囹圄、被追贓到家破人亡的悲慘命運。

既然如此,老爺子手中肯定握著不少牌可出。

伍記的股份是一張,還有之前那些替他說話的言官,怕也不是單純的見義勇為。說不定,跟老爺子有什麽見不得人的勾當。

還有那封及時出現的密信,說明老爺子非但一直暗中觀察著自己父子,而且還對金陵城的風吹草動了若指掌。

周祭酒私會名妓是何等隱秘的事情?老爺子居然能將他寫給朱泰玉的詩拿到手,想想就讓人不寒而栗。

‘原來我趙家,不是想象的那樣可憐弱小又無助。’

‘有這麽一個強有力的靠山在,我的步子似乎可以稍稍邁大點,不必像之前那麽謹小慎微了。’

趙昊先是一陣暗喜,旋即想到還有不到兩年,高新鄭就要復出了。

不由又是一陣泄氣,步子還是不敢邁的太大,不然一定會被扯到蛋的……

‘唉呀呀,苟到何時是個頭啊?’

趙昊在床上扭成了麻花。

……

傍晚時,侍女叫起了趙昊。

又進來兩個侍女,捧著簇新衣袍進來,幫著趙昊梳洗打扮後,帶他回到了堂屋。

堂屋裏,趙立本正一個人吃茶,卻沒見趙守正和趙顯的影子。

“爺爺。”趙昊規規矩矩向大佬行禮。

“嗯,起來了?”趙立本擱下茶盞,上下打量著趙昊,只見他身穿一襲繡著墨綠竹葉花紋的雪白綢袍,頭簪羊脂白玉的發簪,腰間懸著碧綠的玉佩,愈發顯得唇紅齒白,華貴不凡。

“唔,不錯。有老夫年輕時的風采。”趙立本攏須贊一聲,滿意的點點頭。

“爺爺,你讓我穿成這樣,到底要幹啥去?”趙昊雖然也是騷包一個,但讓老爺子這樣打扮,心中難免忐忑。

“不是跟你說了嗎?今晚咱爺倆有個局。”趙立本緩緩起身,趙昊忙上前扶住。

“伍記的大股東葉大娘子,聽聞你來了,要請你吃個飯。”

“哦……”趙昊在金陵城混了這段時間,早就對那葉寡婦的大名如雷貫耳。

再聯想到之前把他們接來的那家鹽商也姓葉,而且兩家的園子居然還互通。這讓愛瞎想的趙公子,不得不懷疑,自家爺爺這個老鰥夫,和那葉寡婦是不是有一腿?

當然,他是不太敢說出口的。只小聲問道:“那父親和大哥呢?”

“他們另有應酬,幾個休寧的同鄉請你爹吃飯,你大哥去作陪了。”趙立本一邊隨口答話,一邊往外走。

說話間,祖孫倆來到屋外,只見園中亮起了幾百上千盞各色琉璃燈,將整個園子照耀的華燈星燦,恍若瑤池一般。

趙昊不禁暗暗咋舌,心說老爺子到底有多少錢?怎麽敢如此破費?

趙立本卻司空見慣,毫不覺得有什麽浪費,還在那自顧自的對趙昊道:“待會兒,你管葉大娘子,叫葉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