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你也配姓趙?

翌日,趙守正父子起了個大早,認真的梳洗打扮起來。

趙守正換穿黑鄧絹袍,腰系藍絲綿絳,穿著與官員相同的皂靴,這是一個國子監生最隆重的打扮……通常,他們都是穿藍色的襕衫,只有在祭孔聖時才會換穿與舉人相近的圓領袍……這也是他們與生員的區別所在。

趙昊也在方文的協助下,踏上嶄新的躡雲履,穿上素色小袖紗綾褶子,戴好了漆紗的軟翅紗巾。待方文將那一對長長的軟翅順到他腦後捋平,一個溫文爾雅、彬彬有禮的少年公子,便出現在眾人眼前。

“好好。”趙守正端詳兒子半晌,眼圈一紅道:“陌上誰家年少,足風流?吾兒長成矣……”

今日早早來湊熱鬧的範大同,也豎起大拇指贊道:“賢侄這賣相,往秦淮河邊走一遭,必是騎馬倚斜橋,滿樓紅袖招!”

“你休要帶壞吾兒!”趙守正聞言大怒,狠狠瞪一眼範大同,又對趙昊千叮嚀萬囑咐道:“你小小年紀,那種地方可去不得。”

“我們是要拜師的吧?”趙昊被這兩位脫線老哥,弄得啼笑皆非。

“哦,對對,出發出發!”趙守正一拍腦門,趕忙拎起肉幹、蓮子和芹菜三樣拜師禮,率先出門去了。

肉幹是謝師恩,蓮子寓意憐子,又寓意苦心教導。芹菜則是業精於勤的意思。

趙昊則拎著剩下三樣跟在後頭,分別是寓意啟竅生智的龍眼幹;寓意早日高中的紅棗和寓意宏圖大展的紅豆。

父子倆帶著這六禮束脩,在範大同與高家父子的陪同下出了小巷。

剛到大街上,便聽砰地一聲,一頂亮閃閃晃瞎人眼的錫傘張開,為父子倆遮住了並不猛烈的日頭。

其實按照趙昊的意思,今天還該租個肩輿給父親坐坐,但距離趙錦家實在是太近了,步行還不到百步。

這麽近還要讓人擡,都說不清是擺譜還是耍猴了。

……

過了橋便是趙錦住的巷子,老甲長也住在這條巷中。

趙錦的家人都不在南京,老甲長便喚自己的兒子余鵬,作為趙錦這邊的迎賓。還招呼了左鄰右舍十來家,給老夥計壯場面。

“來了,快點爆竹!”胖胖的余鵬看到趙家父子過來,趕忙吆喝一聲。

噼裏啪啦的爆竹聲便響徹街巷,引來更多看熱鬧的人群。大家都想看看,新鮮出爐的蔡家巷首富是個什麽樣子?

當然,更重要的是,據說拜師禮成後,會有席面給大家吃。

這一幕,讓趙昊直翻白眼,這又不是成親,幹嘛這麽多人看熱鬧?待會兒本公子豈不是還要耍猴給他們看?

可事已至此,他也沒辦法了,只能像牽線木偶一樣,任由擔任司儀的余甲長指使著,進了趙錦的院子。

趙錦住的地方十分寒磣破敗,跟趙昊家原先差不多。這也不足為怪,配軍除了一點口糧外,沒有任何收入。趙錦年紀又大,只能靠著給人家寫寫字,抄抄書,勉強糊口而已。

他十分看重今天這日子,昨晚回來便跟余鵬好生收拾了院子,又從余家搬來桌椅、案台、蒲團。余甲長還給他買了香燭、聖像,天不亮就過來幫著布置開了。

不過趙錦畢竟是經過大風大浪的,此刻他已經完全平靜下來,穿一身打著補丁的儒袍,頭戴半新不舊的唐巾,端坐在供奉孔聖像的案台旁,看著手提六禮束脩進門的趙昊父子。

趙守正忙搶上前兩步,雙手奉上束脩並拜師的帖子,口中高聲道:

“人生幼小無知,內有賢父兄,外有嚴師友,未有不成者也。犬子失學,幸遇趙公,還蒙不棄,收列墻下,諄諄教誨,使其端正志趣、明聖賢之道。膳食節敬,亦必竭力奉孝。”

趙錦雙手接過帖子,象征性的打開一看,只見上頭寫著趙昊的姓名、籍貫、年庚,以及父親趙守正的名諱。

然後他就呆住了……

趙守正見他像泥塑一般呆在那裏,也不接自己手裏的肉幹,心中不禁有些不滿道:‘這老師有些憨憨,切莫把我兒帶成小憨憨……’

趙昊被晾在後頭,站也不是,跪也不是,只好尷尬的輕咳一聲道:“先生在上,學生給你磕頭了。”

說著他一撩衣袍下擺,就要給趙錦跪下。

“慢著!”趙錦卻像被蠍子蟄到屁股一般,一下從椅子上彈起來,雙手扶住正待屈膝的趙昊,沉聲問道:

“敢問令祖父名諱中,可有個立字?”

“咦,趙公如何得知?”沒待趙昊回答,趙守正便好奇問道:“家父諱上立下本,可不正有一個立字。”

“你們是大宋太祖的後裔?”趙錦追問道。

“那是自然!”趙守正雙手向北一拱,一臉自豪的昂首道:“吾乃大宋太祖二十六世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