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趙施主,還說你不會作詩?

待到燈下時,他才看清原來那是一顆鋥亮的光頭。

“這,莫非逼捐到家裏來了?”趙昊登時把臉一沉,就要讓高武把那和尚攆出去。

“小施主誤會了,小僧並非前來化緣,而是慕名而來,欲見小施主一面。”那和尚俊美優雅勝過女子,還從骨子裏透著股騷勁兒,不是雪浪又是哪位?他雙手合十,微笑著解釋道。

“見我?”趙昊奇怪的看看父親。

“唉,都是你那首詞惹的禍啊……”趙守正心虛的嘆口氣。

“是父親的詞。”趙昊忙糾正道。

“哎呀,賢侄你就別裝了,你爹都把你賣了,不然這和尚能跟來你家?”範大同嘿嘿一笑,上下打量著他道:“那首《蝶戀花》,真是你填的?”

“父親過來一下。”趙昊黑下臉,他抄詩純粹是為了給趙守正揚名,並沒打算給自己刷聲望。

他的夢想只是當個坐享富貴、欺男霸女的衙內公子而已,從沒想過要出什麽風頭。在趙昊看來,風頭太盛便會招來是非,甚至無妄的禍端;就算運氣好,沒有禍從天降,名聲太大也會讓人行事說話都不自在,到哪裏都有人圍觀,實在是有違他悶聲發大財、低調當惡霸的人生信條。

“我就不進去了,”趙守正一看兒子臉色不好,馬上腳底抹油,拉著範大同就往外走。“你們詩人之間交流,我們俗人就不摻合了。”

說完,兩人把雪浪丟在家中,逃到街上小酒館快活去了。

……

見父親愈發的滑頭,趙昊既欣慰又氣惱,竟懷念起前些天那呆氣十足的趙二爺來。

“唉,真是人生若只如初見……”趙昊無奈嘆口氣,才猛然意識到,自己又不慎帶出了一句,而且是大殺器級別的。

唯恐言多必失,他不理那雪浪,背手進去堂屋。

雪浪卻像被雷劈了一般,喃喃重復著趙昊方才那隨口說出的一句。

“人生若只如初見,人生若只如初見……”

雪浪情不自禁,再度淚流滿面,站在那裏呆呆望著滿天的繁星。

喧囂的風兒將他的袈裟吹得輕輕舞動……

高家父子好奇的看著這個呆滯的和尚。

“剛才少爺說了什麽,讓他一下子著了魔?”高老漢奇怪的摸著下巴道:“人參弱智如出劍?未曾聽過有這樣一柄劍。”

高武搖搖頭,自不答話。

那廂間,趙昊在堂屋裏氣得直跺腳。

“不像話,真是不像話,我要這名聲有何用?放在你身上才有用啊!”

他想掀桌子,但又實在舍不得這一桌豐盛的菜肴,便改變主意,拿起筷子大吃起來,化悲憤為食欲。

直到趙昊撐得再也吃不下去,雪浪才從震撼中清醒過來,走進堂屋朝他合十道:“感謝施主創造出‘人生若只如初見’,‘最是人間留不住’……能聽到這兩句詞,小僧死而無憾。”

“你死不死與我何幹?”趙昊心情不好,看都不想看他:“詞不是我填的,別把人命算在本公子頭上。”

“那請問公子,是何人所作?”雪浪忙追問道。

“我忘了從哪聽來的了。”趙昊沒好氣地答道:“好像一個姓王,一個姓……管他姓什麽了。”

雪浪卻搖頭不信道:“小僧雖是方外之人,但自幼愛詩成癡,可謂覽遍天下詩詞。卻從見過那首《蝶戀花》,就連方才那首疑似《木蘭花令》,雖然只有一句,但小僧絕對相信,非前人所做。”

趙昊翻翻白眼道:“出家人不可打誑語,須知學海無涯,你沒看到就敢說沒有?”

“受教。”雪浪雙掌合十,淡淡一笑道:“不過我華嚴宗不同禪宗,我們專講大道理,每日打出的誑語不知幾何。”

頓一頓,他方篤定道:“總之這樣光耀千古的名句,是掩藏不住的。”

趙昊見自己居然辯不過這和尚,轉身就往屋裏走去。

“說不是我作的,就不是我作的。”

雪浪緊追不舍,在後頭苦口婆心地勸道:“施主,你就認了吧。我大明詩壇式微兩百年,正需要施主這樣的天縱奇才來拯救哇。”

“神經病!”

趙昊朝他豎了根中指,關上了今天下午剛安好的西間房門。

雪浪在外頭砰砰的敲門,連聲哀求道:“施主,你不能如此狠心,如此自私啊!怎能棄我大明詩壇於不顧?讓國朝詩人為歷朝歷代所恥笑啊……”

趙昊躺在床上捂著耳朵,高聲喊道:“高武,你聾了嗎?還不把這廝給我攆出去!”

高武早就在一邊了,但這和尚是老爺帶回來的,他一時間也不敢亂來。

現在聽到公子的命令,高武便伸手一撥拉,雪浪便如陀螺一般轉過身來。

高武指著門口,半晌憋出個字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