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

因軟骨粉帶來的症狀, 在一日半後就基本消失了,但扶姣仍待在房裏不願出門,算是破天荒地靜了下來。

她歪在美人榻上享受朝陽, 一手持卷,一手搭著手爐, 口中同時含了三顆糖, 甜滋滋的味道讓她從頭發絲兒到腳尖都散發出一陣愉悅。

日光將她整張臉籠罩其中,卸去易容後要顯得稍微稚氣些, 素凈小巧, 一副無憂無慮的模樣。

走至院中, 遠遠隔著窗,趙雲姿就看到了她這愜意的姿態,不由微笑, 亦有驚艷。紈紈真容比原先更美幾分, 也更符合她給人的印象, 朝氣蓬勃,帶著春日般的生機, 怪不得她原先會覺得那柔弱的美人面和紈紈不大相合。

她故意發出腳步聲, 閑適半倚的小娘子也沒被嚇著, 慢悠悠轉過腦袋, 一雙清亮烏黑的眼看來。

“都三日多了, 大夫也說我們都痊愈了,還沒力氣麽?”

扶姣煞有其事般道:“我底子弱,是要多休息幾天的。”

趙雲姿搖了搖頭, 幾步入門, 掃過屋內陳設,見原本簡單的寢居已經添了許多女兒家的東西, 譬如那妝台,那衣櫃,都是紈紈理直氣壯占了原本李郎君的屋子後,一一搬進來的。

說是在原先的屋子會做噩夢,硬是把這兒當做了自己的地盤。

不過幸好李郎君扮作趙四郎後,本就是要換住處的。想到昨日見到的又一個趙四郎,趙雲姿仍覺驚奇,沒想到世上還有如此精妙的易容功夫,從神態到樣貌,竟看不出絲毫破綻。

“難道不是想偷懶,而窩在這兒麽?”趙雲姿點點她腦袋輕聲道,不過也只是一句調侃罷了,沒別的意思。

她坐在扶姣身旁,幫著順了順,那長過腰際的柔順青絲,讓它們不至於被壓得道出都是,“整日待在房裏,當心真悶出病來,你剛來時可是最喜歡往外跑的。”

扶姣眼兒轉了圈,唔一聲,“太冷了,不想動。”

好沒誠意的回答,但趙雲姿大約也猜得出,無非是被人服侍得太舒服了,養出了惰性,不想動彈。

索性昨兒來的時候,扶姣已經把身份告訴她了,趙雲姿思忖下,幹脆直接問:“你和李郎君是什麽關系呢?我看你們……”

“他以前是我侍衛。”扶姣輕快地答,“現在是下屬。”

這有什麽區別嗎?趙雲姿略有不解,不過她對這些本就只知皮毛,趙家雖算盤踞淮中郡的世家,但和真正的洛陽權貴還是有區別的。趙家這支主脈又簡單,所以趙雲姿也沒什麽心機,因與扶姣投緣,便不避忌道:“這樣麽?我見他對你那樣好,還當他就是你曾說的那個未婚夫婿呢。”

扶姣眨眨眼,趙雲姿亦對她眨眼。

“他對我好,不是應該的麽?”畢竟他是下屬,又暗暗愛慕她,她沒有拒絕,就已經待他極好的證明啦。

眼見她這一副理所當然的小沒良心模樣,趙雲姿想說什麽,外間傳來動靜,李承度已經從院中走來。

私下和扶姣見面時他會恢復真容,因為她對趙鳳景的臉很抵觸,一看見就要遠遠避開。

“趙娘子。”李承度對她微微頷首,趙雲姿略為拘謹地應聲,才剛來就想走了,她在紈紈面前能自然提起此人,可面對真人時仍同以前一樣敬畏。何況這人真實的身份連好友的兄長都不是,就更叫她局促了。

看著李承度將紙包遞給扶姣,走到香案旁撥弄銅爐,又端來水杯,提醒扶姣該喝水了。趙雲姿神色愈發不自然,覺得自己在這兒很是礙事,於是道:“我突然想起還有事未做,紈紈,晚些再來看你。”

說罷做出了平生的失禮之事,不待扶姣回答,就匆匆起身離開了。

扶姣還預備給她分享點心,見狀疑惑地歪腦袋,不知她怎麽見了李承度就走,回頭看他,他亦是毫無所覺的樣子。

她慢慢坐起身,將紙包攤開,將裏面的糖果一一擺在榻中小桌上,看著它們在明陽下折射出五顏六色的光。

說起來也有點好玩,李承度看起來冷淡又沉穩,偏偏很擅長做這些小東西,糖果都是其次,花燈、紙鳶亦不足提,連泥人、糖人這些需要時間錘煉的手藝,他都不在話下。

扶姣問起來,他只沉吟了下,道是生而知之,很自大的回答,當時王六亦在場,聽了不住忍笑,但因扶姣本身遠比這還要自信得多,也不以為意,只道作為她的下屬,本該如此。

她躍下榻,走了幾步,湊過去看李承度更換簾上懸的草藥香囊,不由嫌棄地皺眉,“我已經好了,不需要它了,好難聞。”

說著原地穩穩轉了兩圈,以證真實性,但李承度搖頭,“還需再鞏固幾日。”

扶姣鼓腮表示不滿,眼眸睨去,有點懷疑李承度是故意的,可誰叫她為了偷懶而故意拖延,大夫看不出所以然,就也道興許是她體質異於常人,還開了兩副奇苦無比的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