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

馬車在平鋪的大道上行駛, 從離開郡守府到出城,短短一個時辰內,窗外風景不停變換, 受扶侯囑咐,眾人都在抓緊時間趕路。

扶姣說的地點離張掖郡隔了兩郡之地, 處於雍州西北角, 這是李承度定下的地方。他說會布置好一切,扶姣就很幹脆地做個甩手掌櫃, 萬事不管。

倚在隱囊上持卷翻閱, 扶姣微微側過視線朝前眺, 督軍汪豫策馬在前,左右和後方各派四五人護衛,不知是心系她的安危, 還是擔心她趁機跑走。

她起初微微提著心, 時刻注意車外動靜, 以防李承度突然出現需人接應,可出城已有很長一段路了, 一絲動靜都無, 等得無聊之際, 困頓漸生。

反正他說了, 無需她做什麽, 那睡會兒也不打緊罷?扶姣捂唇打了個呵欠,合卷慢慢躺下,不多時便闔目睡去, 看靜然的神態, 睡得還很是安穩。

車轅邊的人從縫隙中掃望一眼,確認她當真熟睡過去, 便對督軍微微頷首,督軍慢慢收回視線,身下駿馬依舊飛馳,腦中沉思。

對玉璽一事,他始終抱著半懷疑的態度,更願意相信它在那如今不知跑到何處的太子手中,畢竟皇帝為何要把玉璽給一個才十五歲的小郡主?若說是單純想藏住,也未免太冒險了。

疑惑提出,侯爺卻道是他不了解皇帝性情,此舉對皇帝來說毫不稀奇。

汪豫不曾面聖,的確不清楚,思及小郡主無從得知太子出逃的消息,也只能暫且認定她確實得了玉璽。

思及扶侯得玉璽後的計劃,慣於喜怒不形於色的汪豫也隱有激動,仿佛已看到扶侯黃袍加身的模樣。

但路途的謹慎必不可少,汪豫此行挑的全是他用慣的好手,且與李家軍絕無幹系,以免小郡主當真和李承度聯手,做出什麽來。

越過兩郡分界之地,穿梭山林間,能明顯感到氣候的差別。如果說張掖郡仍是深秋,那這裏已經算入冬了,百草凋敝,唯有幾棵常青樹仍余點點翠意,馬蹄踏過的山路平坦幹燥,這是一條行人常走的路。

隨著天幕蓋下,寒意悄然襲人,連這些練武之人也不由感到了絲絲冰冷,何況是身嬌肉貴的小郡主。

果不其然,督軍還想趁早再趕幾十裏路時,馬車內傳來聲音,“停車,我要休息了。”

才剛過酉時而已。督軍打馬到車窗邊耐心道:“郡主,時辰尚早,還沒到時候。”

“時候是你定的嗎?”扶姣從裏面丟出什麽,咻的一聲,督軍微微側首,發現是本雜書,小郡主滿臉不高興地睨他,“馬車這麽顛簸,我坐累了,要下車走走,手爐也涼了,要重新裝炭餅。”

“可是……”

督軍話到一半,想起扶侯叮囑,絕不可惹他這女兒不高興,只能順毛捋,不然故意給他指條錯路也有可能。

他轉過身,對其余人頷首示意,“那就尋個地方歇息,生火煮飯,給郡主燒炭餅。”

沒錯,為了路途不委屈扶姣,他們帶的一行人中還有個稍微會些武藝的廚子,乒呤哐啷的聲音響起,那是眾人在搭廚具。

等人把枯枝落葉大致清掃了遍,扶姣才慢慢下車,眼風掠過周遭,流露明顯的嫌棄,開口數落督軍的人伺候不到位,又道廚子帶的菜不合她心意。這些故意刁難,督軍都一律忍下,還能好脾氣地和扶姣道歉,可見他能成為扶侯心腹不是沒有道理,兩人在某些方面很有相似之處。

單點王六陪伴,扶姣在他們視線範圍內慢吞吞繞圈走,小聲和王六抱怨,先說督軍整日繃著臉一看就不是好人,然後用更低的聲音道李承度磨蹭,到現在也不見人影。

如此說了半天,得到的回應都只是嗯或點頭,扶姣忽然覺察出不對勁,這不是王六健談的性格。她奇怪地偏首看去,確實是王六那張臉,但那熟悉的沉靜眼眸讓她瞬間一呆,“李……”

李承度微微點頭,示意她噤聲,然後又令她伸手。

扶姣下意識伸出手去,掌心落了幾顆糖果,五彩繽紛,很是漂亮,她眨眨眼,頗為興奮地湊近問,“是要待會兒下在他們飯裏嗎?”

每次遇到這種可以使壞的時候,她就格外有精神,那雙眼流光溢彩,閃爍著靈動的光,些許碎發在鬢旁輕晃,隨主人心意搖出歡快的弧度。

“不是。”李承度用王六聲音回答,眼中流露些許笑意,“只是給郡主解悶。”

也是為轉移她的注意力,不再對著督軍等人撒氣。

“……喔。”扶姣悻悻應聲,剝開糖衣往口中一丟,味道和之前在廚房被投喂的很相似,蔓延在舌尖的甜味並不膩,嘗不出是什麽糖。

她用眼神詢問他到底什麽打算,李承度卻只是安撫,讓她安心隨眾人走,等抵達目的地後自有分曉,最後道:“可以稍微做些舉動,讓汪豫起疑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