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我都看到了,陸嘉塵殺……
兩年。
對阮輕來說, 不過半日的功夫。
對其他人來說,是七百多個漫長的日子。
她緩緩地轉過臉,朝著陸宴之的方向看過去,呼吸滯住, 差點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陸宴之滿頭黑發盡數白了, 銀絲如瀑垂在身後, 黑布蒙眼, 面色平靜, 袖中手指卻不住地發抖。
良久, 薄唇分開, 喚道:“輕兒。”
阮輕緩步走過去, 雙眸死死地盯著陸宴之的臉, 咬牙說:“陸、公、子。”
兩年了, 你……還是這麽折騰自己嗎?
陸宴之微微揚起的唇角,在聽到這聲“陸公子”時垂了下去, 有些無措地“看著”阮輕。
他把人等回來了。
可輕兒……還在生他的氣嗎?
陸宴之垂著臉,猶豫許久, 潤了潤喉嚨, 輕聲說:“回來了就好。”
阮輕:“……”
於她而言,千言萬語,抵不過風輕雲淡的一句——
回來了就好。
阮輕注視著他,很多時候甚至覺得陸宴之才是真正的陸家風骨,比她更像陸氏血脈。
而她,從很久以前開始,就是被他深刻地影響著,成為了今時今日的她。
或許這一切都是命中注定,就像她會回到過去, 遇見她真正的父親,發現了埋葬在過去的真相。
她爹不是爹,是被別人奪舍了軀殼,占據了星照門掌門之位。
這世上……她唯一的親人,也許只剩下和她並無血緣關系的陸宴之。
阮輕注視著他,雙唇顫了下,聲音有些發抖,輕聲說:“哥哥……”
“……”
陸宴之身體僵住,眼眶倏然濕潤了,潤濕了黑布,他唇角抽了下,揉出一個笑容,話在喉間,卻哽咽著開不了口。
他擡起手朝阮輕伸過去,停在空中,手指顫抖,終於擠了一句話,“輕兒。”
為這一聲“哥哥”,他等了好長時間。
原本以為,此生再也聽不到輕兒喊他哥哥了。
他擡起的手緩緩放下來,呼吸急促,胸腔裏一陣陣絞痛,身體禁不住地有些打顫。
他快要失控了。
輕兒喊了他哥哥。
他很久很久,沒有聽到這聲稱呼了。
陸宴之袖中的手緊緊握著,骨節發白,時間一寸寸地流逝,他竭力地克制著自己,避免在她面前失態。
“哥哥,”阮輕暗暗抽了口氣,望著他說,“陸嘉塵不是我們爹,爹被人奪舍了,你知道嗎?”
陸宴之擡起的手緩緩放下來,聲音發顫,輕不可聞,“什麽?”
“是真的,”阮輕擦幹凈眼淚,咬咬牙,“我都看到了,陸嘉塵殺害了爹,殺害了我們真正的爹,我要找他報仇,讓他血債血償。”
陸宴之雙唇張了張,咽下淚,說:“……好。”
他答應的太快,讓阮輕無法判斷,他到底有沒有聽懂自己的話。
她皺眉看著陸宴之,欲要再說些什麽,陸宴之卻轉過身去,仿佛一尊僵硬的木偶,朝走廊那邊走去,身影消失在轉角。
阮輕:“……”
阮輕將要說出口的話咽了回去,表情有些怪異。
陸宴之走到轉角後面停下來,背靠著墻,緩緩地滑下來,蹲在地上,低著頭,一手捂著臉,一手畫了道消音符,肩膀顫抖,失聲痛哭起來。
他蜷在地上,哭得渾身發抖,一手在地磚上用力磨出了血印,另一只手狠狠地拽著頭發,恨不得找個洞將自己埋進去,狠狠地發泄情緒。
太難堪了。
他抱著頭,眼淚不住地湧出來,無法克制地發出痛哭聲,越哭越兇,越來越失態,他這輩子從來沒有這樣……完全無法抑制情緒,好比溺水的人胡亂地撲騰,他哭得像個傻子,心裏疼得打緊。
明明用了消音符,卻仍是害怕被人聽到。
陸宴之竭力掐疼自己,止住這般失態的情緒,身體仍忍不住地發抖,狼狽極了。
他怕輕兒走過來,怕她看到自己失態的模樣,怕她聽到任何不該聽到的聲音。
她剛才說什麽,陸嘉塵不是親爹。
“我們真正的爹。”
“我們。”
她還說了,“哥哥。”
陸宴之哭的累了,扶著墻,緩慢地從地上站起來,銀發垂在肩上,上面沾了淚珠。
他剛爬起來,就察覺到阮輕就站在他背後。
他停下動作,屏住氣息。
阮輕看著他背影,猶豫片刻,輕聲問:“你怎麽了?”
陸宴之緩緩搖頭,喉結上下滾了滾,哽咽著發不出聲音。
這個時候,陳遠的聲音說:“阮姑娘,你餓不餓,我給你下碗面吧。”
阮輕回過頭,點頭說:“勞煩你了。”
陸宴之如釋重負,察覺到阮輕轉身,他這才逃也似的、慌忙離開原地。
客棧大堂空無一人,阮輕獨坐在一張凳子上,臉色陰沉。
“他在哭,”雙雙說,“不想被你發現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