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平冤

大成宮

皇貴妃的腳步僵硬如冰,就是跪下來都是緩慢好似要用盡所有的力氣,於是她幹脆就不跪了,就站在殿內,而順帝的臉上也沒有任何不滿。

夫妻近三十年,皇貴妃頭一次這樣大膽地直視天顏,拋開了謹小慎微,而順帝端著茶,有一口沒一口地喝著,無人說話。

這時秦海走進來,對著順帝恭敬道:“皇上,落英殿所有的宮人皆已經拿下,令慎刑司隔開看押,沒有漏網之魚。”

順帝聞言點了點頭,“丟了一個,拿你是問。”

“奴才省的。”說完,秦海連看都不敢看貴妃一眼,立刻便出去了。

皇貴妃饒是已經有所預感,喉嚨依舊幹澀無比,她終於啞著聲音道:“皇上當真如此狠心嗎?”

這種話,從皇貴妃口中說出來,就覺得有些可笑,這位是什麽,難道心裏不清楚嗎?

順帝不屑以顧,他走下台階,到了皇貴妃的身邊,臉上帶著一絲嘲意,低下頭,對著她的耳邊輕聲問:“貴妃,那晚上的酒,送的極好,當真銷魂好滋味。”

皇貴妃睜著眼睛,身體陡然一顫,晃了晃。

“老七向你要債,其實沒找錯人,三十年的榮華富貴,也差不多該還給他了。”

“可瑯兒是無辜的……”皇貴妃啞著聲音道。

“所以未免受你牽連,朕將他囚禁起來,只是今後他何去何從,就看你這當娘的怎麽做。”順帝冷漠地給了一個選擇,亦是威脅。

眼淚終於簌簌落下,貴妃腳一軟,終於癱坐在地,她自嘲地一笑,知道今日再無任何周旋的余地,“看在多年夫妻的份上,皇上,可願告訴我怎麽安置瑯兒,王氏族人又如何對待?”

順帝想了想,這倒沒什麽不能說的,“瑯兒禁足一年,封至西南,無詔不歸京。至於王氏……”他扯了扯嘴角,“這得問問太傅想怎麽處置。”

皇貴妃看向順帝,“皇上找到大伯了?”

順帝微微一笑,仿佛一切盡在掌握之中,“何須朕去找他,他跟你沒什麽不同,自以為掌握著朕的把柄,好似能夠為所欲為,可惜……你有瑯兒,他有珂兒,老七今後有沒有機會坐上那裏,也得看看太傅的誠意。”他指了指身後那把龍椅。

皇貴妃聞言一愣,接著苦笑起來,“論玩弄人心的本事,誰能比得過皇上,您可真是孤家寡人!”

順帝沒理會她的諷刺,只道:“既然都已經清楚了,你便好自為之,秦海。”

守在殿外的秦海立刻走進來,“奴才在。”

“送皇貴妃回落英殿,好生伺候。”

“是。”

*

皇宮的動蕩發生地實在太快,誰都沒想到皇帝會這般雷厲風行,之前連一絲風聲都沒有傳出來。而在貴妃被軟禁之時,王家也一樣被禁衛軍給包圍,從上到下紛紛入獄。

接著那封存了二十多年的罪名,以半遮未遮的姿態展現於世人,震驚整個京城。

原來,當初的王嬪娘娘竟是被冤枉的,與狀元郎的苟且也是為人所安排,而陷害之人恰恰就是當今皇貴妃!她的妹妹!

皇貴妃比王嬪率先生子,生怕姐姐再次生出皇子而封後,嫉妒化為怨恨,便尋了機會除去了眼中釘,而其父王尚書也借此踩下王家長房上位。

說來皇貴妃在後宮一直被姐姐照拂,才無人欺辱她,平安誕下子嗣,卻沒想到後者蛇蠍心腸,上演了一出農夫與蛇的故事,又假惺惺地將劉珂養育膝下,博取世人的贊揚和美名,得封貴妃之位,如此毒婦,當真可惡。

想到劉珂被叫了二十多年的苟且之子,認賊作母,眾人不免唏噓,若沒有這出,這位七皇子就該是中宮嫡出,可謂尊貴。

怪不得當初七皇子與六皇子無端反目成仇,估摸著也是知道自己的身世,這才不忿離京而去。

如今瞧著皇上這大白天下的舉動,是有撥亂反正的意思。有些想得深遠的,立刻將目光對準了西北雍涼,想必在此之後,寧王就會歸京了吧。

*

雍涼,寧王府

西北不過深秋,就已經大雪翻飛,寒冷的天氣,就該關閉門窗,坐在炕上才滋潤。

可是劉珂和尚瑾淩卻坐在廊下,陪著雲知深欣賞著這頗為應和心境的第一場白雪蕭蕭,萬木凋零。

劉珂坐了一會兒,就有些坐不住了,他拿腳輕輕地踢了邊上的炭盆,朝尚瑾淩眨眨眼睛,嘴巴往雲知深那兒努努,讓他想個辦法。

這大冷天的,兩個病患出來看雪景,是要鬧哪樣?

尚瑾淩於是擡起手對著自己的嘴邊輕輕咳了一聲,然後可憐道:“老師,這兒有點冷。”

雲知深沒有回頭,“你倆無需陪我,進去吧,淩兒怕寒,別凍著了。”

“那您呢?”

“我再待一會兒。”

王嬪娘娘的冤屈平反,自然連帶著雲知深一樣沉冤昭雪,本該是高興的,可是雲知深反而覺得更加傷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