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心思

楊氏服侍著受傷的雲陽侯歇下,便輕手輕腳的走出靜思堂,正好碰上了等在外面的方瑾玉。他欲言又止,似乎很想走進裏面探望一眼,卻在楊氏一個眼神下閉上了嘴。

“先回去。”

聽雨軒在雲陽侯較西邊的院子,不算小,住她們母子綽綽有余,可是屋舍有些舊,有些瓦片還破損未修,院子裏光禿禿的樹枝雜亂無章,看著便寒酸了。

方瑾玉一直幻想著回到雲陽侯府便是錦衣玉食,奴仆成全的場面,沒想到被打發到了連原本住的地方都不如的破院子裏,心上的落差實在不小。

不過好在,尚輕容雖然不待見她們,卻沒想過虐待,吃穿用度和服侍的人手已經送來了,也吩咐人過來量房,準備修葺整理。

若是安分一些,老老實實別去招眼睛,日子不會難過。

只是……原本就是官家小姐,這麽多年委曲求全在雲陽侯身邊,怎麽甘心?

“娘,爹如何了?”打發了下人出去,方瑾玉給楊氏倒了一盞茶,關切地問。

楊氏喝了口水,回答:“賞了巴掌,踹了一腳,又砸破了頭,好不狼狽。”

“這麽嚴重……娘,那爹一定很生氣吧?”方瑾玉期待地看著楊氏,“如此下臉,爹一定不會再給松竹院的好臉,這個春節裏您是不是可以與她平起平坐了?”

說到此,楊氏端著茶盞的手一頓,搖了搖頭。

方瑾玉心中一沉,問:“為什麽?她不同意,還是爹被嚇住了,不敢再提?”

楊氏沒有回答,她也是不解。

自從方瑾玉大了些,到啟蒙的年紀上下,她便偷偷帶著兒子搬回京城,被安置在一處不起眼的宅子裏,每次雲陽侯前來都是找著借口小心翼翼。雖然怕被尚輕容發現,兩人見面不多,堪比偷情,但她使出渾身解數,卻也將雲陽侯的心牢牢綁著。

也正因此,乖巧聽話,溫存小意的她,成為了雲陽侯宣泄不滿情緒的對象,而抱怨最多的則是夫人尚輕容,強勢粗野,做作虛偽……還有對嫡子病歪歪,那不求上進的失望。

不過不管指責的有多冠冕堂皇,楊氏知道,最終的原因只有一個,如方瑾淩那故事中所言,自詡才華的男人,靠著妻子和嶽父起家,時時遭人提醒自己的無能,讓他自尊心備受煎熬。

哪怕沒有楊氏,在某一日西陵侯府失勢或者遭難之時,尚輕容的下場亦能預料。

這次這麽好的機會,尚輕容還動了手,七出之條下,師出有名,休妻辦不到,可雲陽侯完全可以借此將她擡起來。

“我派人去問了。”

話音落下,門口便傳來一個敲門聲,丫鬟若蘭喚道:“姨娘,少爺。”

“進來。”

楊家遭難之時,奴仆變賣,若蘭是楊氏到了雲陽侯身邊才買來的貼身丫鬟,十多年了,也足夠主仆互相信任。

“姨娘,奴婢聽從您的吩咐找了文福問話,終於得了一點消息。”

“怎麽樣,侯爺回來的路上可碰著什麽人了嗎?”楊氏問。

“碰著了大少爺。”

方瑾玉吃了一驚:“方瑾淩?”

若蘭點了點頭。

方瑾玉比方瑾淩只小了一歲,在方瑾淩還不知他的存在時,他打記事起就知道自己有這麽個哥哥,常年吃藥,病弱臥床,一年到頭都出不了一次府,見過之人寥寥,比深閨小姐還文靜,畢竟小姐們還時常要出去踏個青,去寺廟上個香,或隨著母親參加各種聚會。

他羨慕方瑾淩的出身,卻也不屑其藥罐子的身體。

因為雲陽侯早就說過,最中意的兒子是他,遲早要將爵位讓給他,而方瑾淩不過是一個連聯姻都用不上的短命廢物,見到雲陽侯連話都說不利索。

楊氏皺了皺眉:“說了什麽?”

若蘭將文福說的話仔細道來,特別是最後幾句,幾乎是使勁地踩著雲陽侯的痛腳,還不能暴起動手。到最後她有些不可思議道:“姨娘,這位大少爺好似不像傳聞中那般軟弱可欺。”就是深受雲陽侯寵愛的方瑾玉,給他兩個膽子也不敢說出這樣的話來。

“我爹沒動手?”

若蘭道:“沒有,侯爺氣得暴跳如雷,文福說連手都擡起來了,可愣是沒打下去,大少爺不僅不害怕,眼睛都沒眨一下。”

這有些難以置信。

楊氏卻心情沉重:“我更在意的是他說的最後一句話,就是這話讓你爹打消了念頭。”

方瑾玉卻不解道:“舅舅不是說是外祖聽說娘受了委屈,為您出頭才讓爹這麽做的嗎?怎麽會有拖後腿之嫌?”

楊氏抿唇,眼底深深,她說:“不是你外祖的意思,而是你舅舅借了他的名義。”

方瑾玉眼睛一睜:“娘,難道外祖不同意?”

楊氏怨憤地站起來:“他怎麽會同意?他巴不得我做小伏低,成一個真正卑賤的妾室由著尚輕容作踐,連同你也矮方瑾淩那病秧子一等,好維護他尊禮懂法的名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