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是你欺負我。”……

一路無言, 只是只有奚蕊自己知道,她那表面的平靜無波之下,究竟掩蓋著怎樣的無人可見的波濤洶湧。

踏著車攔上了馬車, 回到了林府,她那維持已久的笑顏終於垮了下來。

她在心中不斷告訴自己, 方才趙柔兒是因為她如今林夫人的身份才說出那樣一番話, 她在祁朔那邊吃了癟, 如今的目的是為了在自己這邊討自己歡心, 以有成為林逸霄側室的機會,而不是……

奚蕊頹然地坐在室內靠著窗沿,手中十指緊緊糾纏,目光無神,心底的種種自我安慰連她自己都快要無法說服。

而不是什麽?

趙柔兒說的也並非全無道理, 林家尚且要因為從商去接受那些商賈來往的女子作為連接。

那麽祁朔呢……?

他是輔國公, 亦是一品武館鎮北軍統領, 他所處之高位要遠比林家更甚, 甚至於在朝堂之中……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存在。

這些時日他雖從未同她講明過他現在做的事情暗藏著如何殺機,但奚蕊卻能感知清晰。

她知道, 祁朔身上從始至終都擔著要遠超乎她想象的責任與重任。

那麽他這樣的人,於公於私,身邊又怎麽會只有她一個人呢?

而她即使是去為他生兒育女, 說不準也只會和自己母親一樣拼盡一生只留下一個女兒, 又何談為他開枝散……

“夫人,您的手帕快要扯破了。”文茵見著她這副魂不守舍的模樣,終是忍不住提醒了一句。

奚蕊驀然驚醒,她呆愣地松開掌心,思緒驟然回籠。

她方才在想什麽?

她怎麽會……會想到生兒育女這件事?

陌生的心悸自內心深處傳出, 如同魅人心智的蠱蟲,一點一點啃噬著她的心臟。

奚蕊緩慢垂眸,瞧著手中亂成一團的絹帕,一如她此時的心,紛亂如麻。

……

祁朔直到傍晚才回來,而這等陰雨天氣的傍晚倒是與深夜無甚差別。

奚蕊正半臥在榻上發呆,聽著吱呀一道開門聲,下意識轉頭朝那方看去。

男子沾了濕氣的衣袂在入室內的熱氣中頓現了些繚繞的白霧,黑靴踏地朝她走來。

“我以為你今晚不回來了。”

她咬了咬唇小聲嘟囔了一句,捧著湯婆子的手指又收攏了些。

突然一只帶著涼意的骨指貼上了她的額間,男子略帶笑意的低音響在耳際:“沒發燒,怎得說胡話?”

奚蕊:“.…..”

她一把扯開他的手,偏過頭,唇角下拉:“你身上好冷。”

祁朔也不惱,為她將腿邊的被褥拉得緊了緊,隨後起身同她離了些距離。

感受到他離開的動作,奚蕊微有懊悔。

方才也不知是怎麽了,他剛剛一靠近,那好不容易壓下心底的煩躁便又驟然出現,話出口也沒經過腦子,連帶著語氣都生硬了許多。

可分明……他什麽也沒有做,甚至還為她掖了被角。

思及此,奚蕊斂下眼簾,手指不安地摩挲著湯婆子的邊緣:“文茵……該是備好熱水了,夫君先去褪褪寒氣吧。”

祁朔隱隱感覺面前的小姑娘興致不高,卻也不知她為何如此,剛想開口問,卻見她忽地掀開了被子就要起身。

“做什麽?”

他微微蹙眉,伸手按住了她的肩膀,又將人再次塞進了被子裏。

奚蕊擡眸眨眨眼:“為你寬衣呀。”

祁朔失笑:“不必。”

就她這小身板衣著單薄地出來晃蕩兩下,他很懷疑下一瞬就要染上風寒。

奚蕊瞧著他撤離身子,骨節分明的手指啪嗒一聲挑開開腰間暗扣,在這靜謐的夜中泛起絲絲暗昧。

修長的雙腿邁步走向凈室,若隱若現的屏風之後隱隱能見著男子精壯又有力的脊背。

不知想到什麽,她的耳根開始泛紅,雙手捂臉搓了搓發熱的臉頰,那半搭在身上的披風開始下滑。

奚蕊也懶得再披,索性一整個縮到了被子裏。

秋夜的被褥中有著潮濕的寒意,那方才未曾觸及到的被子離端傳來的冰涼觸感使得她倏地一個機靈。

這景州簡直濕寒到了一種地步,分明還不到京都穿貂戴裘的地步,卻處處冰涼到令人發指。

奚蕊下意識將自己縮成了一團,腹誹了一會,思緒倒也清醒了不少。

她側耳貼著枕頭,外頭似乎雨下得更大了些,打落在屋檐瓦磚上,敲擊出一聲聲均勻的節奏。

昏黃的燭火光暈搖曳在窗紙之上,她感受著這一瞬的寂靜,卻又不可抑制地想到——

若此時躺在這裏的是趙柔兒……亦或是其他女子,他是否也會這般為她掖上被角,是否也會按住她的肩膀,是否也會……?

只是僅僅這樣想著,奚蕊便覺得一陣呼吸停滯。

她雙手揪住領口,蜷縮的身體越縮越緊,胸口的悶痛窒息到快要喘不過氣來,周遭冰涼的溫度席卷通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