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4章 誰都想不到

李素跟關羽馬超商議之後,敲定了生產計劃,很快就忙活起來。

在四月下旬這個農閑季節,整個臨洮縣城裏幾乎所有的勞動力,和隴西郡其他幾個縣的成年男性剩余勞動力,全部被動員了起來,上山砍樹、處理板材。

古代徭役征發光是往返趕路就容易浪費好多時間,所以能就地解決的事兒盡量就地解決,因此本地人被征發的比例高一些,也是很正常的。

關羽和李素的規劃,是臨洮縣裏凡是十歲以上的男孩都得兩人一組上山拉大鋸,女人十五歲以上當男孩使,不過考慮到女人體力弱,就讓她們做相對精細的分割木材。

除了臨洮以外的其他隴西縣城,女人和小孩就暫時不用幹活了,留在家裏處理雜務吧。

而隔壁天水郡的徭役就不用趕路幾百裏過來了,反正伐木加工木材的活兒在哪裏都能幹,幹完後直接讓人把木料拉過來。

李素也不讓他們白幹,是嚴格宣布了租庸調法規則的,反正今年的征發期限比較緊,沒有超時多少。就算偶爾有超的,或者是不該到服役年紀也來做木工的,那就減免戶調,把本該交的銅錢和紡織品免了。免夠之後就放回去,或者官方給錢給絹繼續雇傭勞動。

李素還趁機給如今只在蜀地有生產的棉布刷了一波存在感,把原本應該給百姓發絹的報酬改為發棉布,或者是承諾等今年沓中屯田的棉花收獲後改發棉花。

按說棉布成本肯定比絲綢低得多,但因為百姓們沒見過,而且西北苦寒之地的人不在乎紡織品的輕軟細滑,更在乎毛茸茸暖和一點,所以李素拿便宜貨買勞動力大夥兒都還挺接受的,覺得自己占到官府的便宜了。

事實上,如果是將來棉花大規模種植、棉紡業發達了之後,那棉布的材料成本肯定連最便宜的絲絹的五分之一都不到。

當然考慮到紡織的人力成本,並不能等比降到織綢緞的五分之一,所以綜合下來最終布料售價是最便宜絲絹的三成,也就差不多了——

棉布紡織也是要歸档一根緯線就操作一次的,所以女織工的勞動頻率並不低。但總的來說織單位面積棉布可以比單位面積的絲絹少歸档一半次數的緯線,那是因為棉紗紡紗的時候可以撚得比生絲粗很多。

比如要是粗一倍的話,棉紗每寸寬度只要歸档二十根緯線棉紗,而絲綢可能得有四十根緯線生絲,那就等於女工少幹一半勞動量了。而李素為了節約勞力,也是在跟諸葛芷商量紡紗機造法的時候,讓諸葛芷盡量紡粗紗。

當然這樣做的代價也不是完全沒有,因為紗粗一倍就意味著布的厚度也要厚一倍,單位面積用掉的棉花分量就多一倍,原材料消耗更大。但李素綜合考慮之後,認為棉花只要大規模種植就很快會不值錢,權衡還是決定紡粗紗織厚布。

畢竟棉花是直接地裏長的,跟羊毛蠶絲那些動物纖維比少了一級食物鏈傳遞效率損失,便宜五倍十倍都是輕松的。而且漢末的北方人也不像後世宋、明那些朝代商業社會徹底發達後,講究奢靡折騰,追求棉布細密,他們只要毛茸茸保暖就好了,棉布織厚了正好棉襖裏面稍微少填充點棉花,總用棉量差不了多少。

按照這樣的估計,將來大批量生產的五尺寬幅棉布,大約可以賣接近一千錢一匹——對這個價錢沒概念的,可以回憶一下幾個參照物。如今的五尺寬蜀錦賣價依然要六千多錢,五尺寬的沒有花紋的素絹帛也要兩千五到三千錢一匹。所以棉布已經是絲綢的三分之一價格了。

果不其然,西北的服徭役百姓們超期幹活後,稍微拿到了官府給的幾尺棉布,以及更多的“秋收後再發棉布”的白條,或是優先給他們發明年的棉花種子,當地百姓就開心得不得了。

“這新布真是又暖和又毛絨,穿著比絲綢都舒服。只有西羌和樓蘭人龜茲人的毛線布比這好,但毛線布可貴呢。”

“是啊是啊,關使君李使君真是仁厚之人呐,幫忙多砍十天八天木頭,就多給好幾尺棉布。”

這裏必須說一句——漢末原本雖然沒有棉紡技術,但毛紡卻已經有了,而且就是在西羌流行的。華夏文明最早有成熟毛紡織布機械記載的,大約就是班超出使西域的時候,在養羊剪毛織布的西域多國有。

至於北方匈奴大草原上,匈奴人雖然也養羊,但不像羌族那樣培育出了綿羊,不好剃毛搓絨,也就沒法織布(羊毛也要用綿羊之類的長毛,才能跟棉花裏的長絨棉搓棉紗一樣搓成毛線。山羊的短毛沒法搓毛線,只有到了近代才能做山羊絨)

所以,隴西的百姓們,好歹還是知道“羊毛線布料”這種東西的存在的,只是太貴了用不起。而且羌人即使學習了漢人的紡織技術,他們的毛紡器材依然是非常原始,基本上就是那個紡錘搓撚制造毛線,然後跟織十字繡似地拿擋板提縱器控制經線開合,也就停留在漢人先秦戰國時的紡織科技水平,連漢地的腳踏式織布機都沒有。羊毛布料的價格其實比絲綢還貴,但供需都很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