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5章 功過誰人評

張義本來是宣完旨,在薊縣稍微住兩三天就該走的。

但既然袁紹因為皇帝的善意而心病暫去,急於完成皇帝給的任務、兌現驃騎將軍職位和協助劉和總統六州諸事,所以他當然是非常熱情地留張義足足住了半個多月。

看袁紹這架勢,儼然是在說“陛下不是說了滅了公孫瓚就實授驃騎將軍麽?那就有勞太仆多住幾日,看本將軍破賊!”

到時候讓張義直接把公孫瓚的首級帶回去,袁紹也好火線升遷、直接開建新幕府,免得鉤腸債一直惦記著。

袁紹加強了攻勢之後,又得到朝廷大義,公孫瓚很快就撐不住了。

一方面,隨著張義的到來,關中之戰的很多細節,袁紹自然也會閑聊之間向張義了解。

聽張義說了劉備在破長安城時,使用的投石車、新式望樓等攻城技術效果不凡,袁紹見賢思齊自然也會模仿。

雖然一時之間還造不出配重式投石機,但把袁紹軍的投石機技術含量提高到超越歷史上官渡之戰時霹靂車的程度,卻是輕輕松松。

有了改良後的投石車,攻打易京樓的進度也就相應加快了。

另一方面,在袁紹堅定了速攻決心後,他手下的謀士也不是吃素的。逢紀獻了穴地之策,一如原本的歷史慣性,讓袁紹軍投入了大量的人力物力搞地道戰。

河北軍穴地之能,數千年來都是華夏之冠。從歷史上袁紹打公孫瓚打曹操官渡,一直到抗戰時候的冀中平原地道戰,可謂一脈相承。

河北平原靠黃河沖積形成的松軟地質,非常適合低成本挖掘。同時又不像南方長江流域的沖積平原地下水那麽豐富,挖得深了也不會滲水塌方——誰讓黃河數千年來老是改道呢,每一次改道之後,舊河道沖出來的沖積平原就遠離了大河,變得又幹燥又松軟。

對於袁紹軍來說,是否發動地道戰,只是一個物力成本投入決心的問題。

袁紹軍花費了十幾萬人的勞力,從遠遠深於公孫瓚所挖壕溝的深度,繞過那十層塹壕,把地道一直挖到易京樓四角的夯土高台底下,一邊挖一邊用木柱撐住洞頂。

待確認把土台底下整個挖空了,然後挖地民夫全部撤出,一把火把木柱燒斷,易京樓四角的四個六丈高的副台營地就整個陷了下去,守在台上的士卒東倒西歪、掉下台摔死無數。

由此可見,在反制地道戰時,壕溝在深不在多。公孫瓚易京十層淺壕,還不如曹操官渡時一道深壕。

不過,即使到了這一步,易京樓那個十丈高的中央主台還是沒塌。袁紹要想再搞一次地道戰,就得等地質重新穩定之後,沿著被埋了一半的舊地道繼續施工,依然需要不少時日,而且施工難度也會大增。

不過主台是實心的,裏面沒有足夠的空間儲存物資,公孫瓚的守城物資全部是囤積在副台和主台之間的空地上,糧囷武庫也都建在那兒。

外面的副台塌得太突然,公孫瓚根本沒時間轉移物資,所謂“谷積十年”的戰爭潛力,也就瞬間縮短到了只剩幾個月。

袁紹連著幾個月都不想等了,拔掉外圍工事招降大批公孫瓚士兵後,就發動填人命的強攻。

所有的投石車全上,還把投降的士兵押在前面當先登炮灰,同時各種宣傳戰心理攻勢,讓罵陣手們向公孫瓚軍高喊宣揚:

“天子已經被救到弘農,李傕被殺,公孫瓚被天子明詔定為聽信李傕亂命、殘害宗室藩王的協從反賊。投降者免死,執迷不悟繼續從賊者,破城後嚴懲。”

如此淩厲的攻心攻城雙重攻勢下,存糧也被奪走了九成,饒是易京樓主台高達十丈,每天還是絡繹不絕有士兵投降、放水。

……

七月十二日,太仆張義持節宣慰袁紹的第十六天,易京樓主樓內,也算是一時梟雄的公孫瓚,終於迎來了人生末路。

如血殘陽之下,公孫瓚挎著寶劍,一手仗槊,倚在頂樓殘缺的闌幹邊,俯瞰著土台四周的煙火殘缺。

這些殘缺之處,都是被投石車的碎石囊砸壞的。

“袁氏之攻,似若神鬼;日窮月蹴,無所聊賴。何況還有懦弱天子支持。哈哈哈哈,不過我公孫伯圭,也活夠本了!什麽人?”

公孫瓚時而癡狂傻笑,時而豪爽感慨,看起來精神已經有些不太正常。神經衰弱之下,對異動和聲響愈發敏感,聽到背後有腳步,就忍不住拔出劍來回身戒備。

謀士關靖嚇得一哆嗦,隨後拱手示意無害:“主公勿驚,是我。為今之計,主公不宜褒貶過多,自喪鬥志啊……”

公孫瓚苦笑一下,倒又恢復了幾分豁達,嘆道:“我是那種看不開生死的人麽?兩年前,劉虞非要與我刀兵相見那一刻,我就已經當自己死了,我不僅僅是死在袁紹的攻勢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