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3章 欲令其亡,必令其狂

賈詡提醒李傕注意長安方面的動向、及時對部隊宣傳王師的正義性,以免被劉備擾亂軍心,這並不是無的放矢。

因為就在李、劉相持的時候,長安城內已經發生了好幾撥暗流湧動了。

李傕和劉備是三月初五開始在汧水兩岸對峙的,李儒則是三月初六被李傕派人護送回京,策應李應主持大局。

李儒是個文人,體質當然不如武將,騎馬趕路也跑不了太快,每天奔馳不到二百裏,路上花了三天,初九才回到長安。

此時距離李傕親自出兵已經個把月了,執金吾李應早已疲於奔命,心力交瘁,殺了好幾個級別不太高、但亂傳播流言的文官,依然沒能徹底制止住文官集團們的暗中串聯。

他全靠上軍校尉兼執金吾的職權,掌握京城兵馬、皇宮禁衛,每天親自守在南宮,確保控制住皇帝,才沒鬧出亂子。所以李儒帶著李傕的使命回來,著實讓李應松了一大口氣。

李應置酒相待,然後拿過李儒帶回來的李傕家信,仔細看了一下。

內容無非是讓李儒輔佐他控制皇帝和朝廷,以及遇到危急情況可以更加變本加厲、不擇手段地誅鋤異己。

最後還提到了李應不諳朝堂鬥爭,所以讓他這次勒逼皇帝封李儒為侍中,這樣五日一朝的時候還有個高級文官在外朝幫他盯著那些蠢蠢欲動的家夥。如果劉協還敢反抗,那就武力威脅,不用顧忌。

李應對於堂兄的要求當然從來都是嚴格執行的,他算了算日子,後天十一號就是五日一朝的朝議了,明天初十正好打個時間差,先進宮武力逼一下皇帝,只要皇帝同意了,次日的朝議上就能正式宣布。

一夜無話,次日一早李應就先喊來自己的兩個兒子李暹、李進,讓他們分別好好把守皇宮和外城的防務,他自己今天有事兒,要到內宮跟皇帝交涉。

李暹、李進都才二十出頭年紀,卻都已經做到了“副車中郎將”職務,李傕一門榮寵,可見一斑。

基本上到了這個時候,朝廷就是李傕開的了。他全家統統列侯,所有親弟弟、堂弟、至少是鄉侯起步,李應這種位高權重的更是直接縣侯。哪怕是李傕的侄兒、堂侄兒,也都全列侯,亭侯起步。

滿門最低都是中郎將、校尉。

郭汜若非去年冬天才剛剛升到驃騎將軍、跟李傕平起平坐,打算等徹底滅了韓遂再回來爭權奪利的話,怕是早就跟李傕沖突起來了。畢竟郭汜的親戚都沒什麽可封的,但也誰讓郭汜是盜馬賊出身呢,本來就是個沒什麽親戚族人的流浪漢起家。

李應帶著李儒進入未央宮內宮,繞過宣室殿,直奔石渠閣。

宣室殿是舉行朝議的正殿,今天不是正日,所以皇帝不在那兒。而石渠閣是內宮西側的一處圖書館,最初是西漢蕭何建議設立的,還兼著類似皇帝“上書房”的作用,以及“皇家档案館”。

如果是年輕尚未結束學業的皇帝,往往會來石渠閣讀書,有儒臣給皇帝講經。劉協今年虛歲十四歲,當然還沒完成學業,所以每天都會來石渠閣。

李應來的時候,今天正輪到仆射皇甫酈給劉協講解一些史書典故,李應大模大樣往裏走,也不等皇帝聽完課,直接一個眼神,霸道地示意皇甫酈住口,然後向皇帝行禮。

皇甫酈是皇甫嵩的侄兒,是宮廷謁者出身,也就是那種給皇帝傳旨的基層文官身份進入的仕途。皇甫酈性情還算剛毅,比較敢於維護朝廷尊嚴,但此刻李應尚未流露出具體的忤逆姿態,皇甫酈也不願跟他沖突,就暫時隱忍退到一旁。

劉協帶著平日裏的無旒金紗疊翼冠冕、穿著黑底紅邊的龍紋繡袍便服,心情不爽地調整了一下態度:“卿所為何事?”

李應理所當然地說:“陛下,臣兄車騎將軍李傕在軍前有奏表送回,托臣轉呈陛下,請為破劉備、迎驃騎將軍的李儒加官。李傕以為,李儒宜為侍中。”

李應說話還算給皇帝留了一分面子,稱呼李傕時,在官職後面還說了他的名字,並沒有“不名”——“不名”是董卓才享受過的待遇,“如蕭何故事”,歷史上後來曹操也享受過。

“什麽?李應你竟如此大膽,朝臣授職,乃天子之權,就算李傕要表奏他人官職,也當請求,怎敢……”

皇甫酈在旁邊氣得直哆嗦,都說不下去了。

這態度,簡直不是請旨,而像是在通知皇帝,決定了之後備個案。

劉協也非常憤怒,若是其他人也就罷了,但這個李儒,是一年半之前被他親自否了一次的,當時李傕也認栽了。所以劉協忍不住試試,看看皇帝的權威這次還好不好使了。

劉協便說道:“這李儒的事兒,前年秋天已經說過了吧?他有弑朕兄弘農王之罪,本當從重治罪!李傕當時以他所行乃董卓授意,並非本心,才苦告得免,此事已有定論,何須再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