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8章 來去自由

農歷九月底的漆縣小城,剛剛迎來了今年的第一場冬雪,氣溫驟降,養傷的馬騰軍騎兵們苦不堪言,紛紛烤起了火。

漆縣位於後世的陜西西部、略微偏北,所以氣候已經接近寧夏地區了,農歷九月底下雪並不奇怪。要是到了更偏北、晝夜溫差更大的西域,連“胡天八月即飛雪”的極端天氣都能偶爾發生。

只能說關中之地的秋天確實比較短,秋收開始後一個多月,就顯出入冬趨勢了。

馬超本人也在傷員之列,他被郭汜在背後砍的那一刀的傷口,雖然沒有傷到骨頭和臟腑,卻也不可能在半月之內就徹底痊愈。

傷口不深,但是很長,當時失血很多,馬超後背包紮得嚴嚴實實的。還處在造血恢復期的人總是特別怕冷,馬超也只能圍著火堆將養。年輕人造血快,只要營養跟得上,再有十來天就能恢復到氣血充盈的全盛狀態。

縣衙門口一陣嘎吱嘎吱的踏雪而行輕響傳來,不是那種“嚓嚓”地踩厚雪的聲音,而是滑唧唧的薄雪,一踩就化、融成薄冰。

馬超一擡頭,原來是這幾天負責幫他主持防務的龐德。馬超也不起身,窩在火堆旁問:“楊定消停了些麽?郭汜都撤走好幾天了,都沒人監督他,他還每天攻城?

唉,郭汜走了,對我們是好事兒,對父親卻未必是好事。不知道那幾萬賊軍,是不是趁著街亭被突破、我軍後方空虛,大肆進攻武威。”

人的性情是根據成長環境養成的,虛歲十八的馬超,還沒到後來那麽涼薄的狀態,也沒有當過軍閥,沒有養出唯我獨尊的意識。他本性對於父親還是挺孝順的,尤其是父親肯在他如此年輕時就認可他的軍事才能、給他一萬多主力騎兵帶,這讓馬超非常感恩。

不過,被圍在漆縣幾天之後,冷靜下來每天反思,那種感恩也淡薄了一些,馬超也漸漸回過味兒來:

父親雖然沒有賣他,但也是把冒進前出的任務交給他,心中未必沒有“主帥不能輕涉險地,就算只是有一丁點不確定的危險,最好也先讓先鋒偏師探路踩坑”的想法。

但不管怎麽說,信任是真的,委以兵權也是真的。馬超心中對父親的孝順,從出兵前的九一開,漸漸略微淡化到了八二開,有那麽一絲松動。

龐德完全沒注意到馬超的內心戲,論年紀他比馬超年長五六歲,戰場經驗也豐富些,董卓之亂的時候就從軍了,他對眼下的問題,更多只是從純軍事角度來看。

龐德在火堆旁坐下,撣了撣雪,解說道:“楊定昨天開始總算又消停了些,這場雪給了他挺好的借口,我看後續就是圍而不打了。

不過,畢竟是今冬的初雪,我看了天邊彤雲漸散,估計明天就要放晴,後天開始化雪。三天之後,楊定會不會繼續裝模作樣攻城,就不知道了。看有沒有其他人催逼他吧。

另外,昨天開始下雪之後,我趁著楊定撤圍了兩面,也派出斥候出去更遠的地方打探了,或許能得到一些新的敵情。”

馬超一直靜靜聽著,直到龐德說楊定不但暫停攻城,還借著下雪的借口撤去兩面圍困,才覺得有些詫異和奇怪:“他不攻城也罷,為何還敢撤圍?他不怕我們突圍麽?”

龐德喝了一口火堆上煮著的寡淡濁酒,苦笑道:“突圍?突圍去哪裏?要是我用兵,我也跟楊定一樣,甚至圍三缺一。

當初咱能倉促間突然找到漆縣落腳,那是因為兩軍交戰猝然爆發、我軍偷襲深入敵後,所以敵後諸縣還不知道征西將軍已經不是跟李傕郭汜一路的了,他們控制的縣城肯開門勞軍也就並不奇怪。

現在偷襲之機已經結束了,開戰半個月,安定郡與右扶風諸縣,哪個不知道韓、馬的部隊是敵軍?我們若是放棄了漆縣,當歸何處?楊定這是巴不得把我軍從縣城裏引出來,然後在即將到來的寒冬裏堅壁清野,將我軍餓死荒野。

或者拖住我軍、等我軍饑寒交迫疲敝交加,再等李傕集結主力,野戰中將我們殲滅。野戰可比攻城戰好打。”

馬超聽完這些分析,才被當頭潑了一盆冷水。

是啊,奇奪漆縣的案例已經不可能被二次復制了,“馬騰是聽命於李傕的”這個外交掩護只能用一次。現在楊定當然不怕他想換家,因為根本換不到。

而且別說是偷,就算是想強攻某個縣城,馬超也做不到,因為冬天來臨後,對任何陣營的進攻方都是不利的。楊定攻漆縣難度會加大,他馬超攻其他縣當然也會變難。

“唉,真不甘心,看來這個冬天是必須要困守在此了。明明楊定撤了圍,卻不能趁著後面更猛烈的冬雪來之前做點什麽。下次再有大雪,基本上就走不了了。”馬超最後失望地如此發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