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像疾病一樣暴發……(第2/3頁)

世間萬物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他隨己意統治一切,控制一切,小到造物手指甲的生長,大到黑夜白晝的長短。

但她還是那句話——真的嗎?真的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嗎?

她掙脫他的手,走到書桌旁邊,劃燃火柴,點燃了燈罩裏的燈芯。蓋上燈罩後,黃銅似的燈光頓時充盈了整個房間。她轉過頭,對他勾勾手指,指了指書桌後面的椅子。

他頓了一下,走過去,坐在了椅子上。

“你答應我,從現在開始,你不能窺探我在想什麽。”

他看著她:“我不會窺探你的想法。”

“我要你答應我。”

“我答應你。”

懲罰降臨了。他沒想到她口中的懲罰是這個。溫暖和濕潤。黑暗和鮮紅。她漆黑的秀發流淌著黃色的燈光,流淌在他的膝蓋上,偶爾露出她蒼白的面頰。他不知道該不該看她。該看向哪裏。哪裏都是他的眼睛。難怪她一再要求他不能窺探她的想法,他的確有些好奇她現在在想什麽。

他的頭微微仰起,目光第一次遊離不定起來。一只蛾子被燈罩裏的燭焰吸引過來,又被桌椅的吱呀輕響,嚇得飛到了窗框上。

人的欲望總能創造許多新事物。

就像蝴蝶。

他創造蝴蝶時,從未想過有一天,它的美麗會招致死亡,會被人想方設法地留在玻璃盤子上,以商品、藏品、珍品的身份展示出售。

就像他創造人時,從未想過有一天,他會如此愛一個女人,甚至願意為她違背創造萬物的初衷,開始想把她留在自己的玻璃盤子上,永遠。

只是,她不是柔弱、沒有思想的蝴蝶。他對她也缺少殘忍,不願看她了無生氣地躺在透明的牢籠裏。但只要有一絲生機,她就會化蛹,破繭,然後逃脫他的掌管。

他不自覺把手指插進她濃密潮濕的黑發裏。與此同時,窗框上的蛾子爬到了最頂端,沐浴到了最新的一縷晨光。

天光大亮。

他往後一靠,單手撐著額頭。一切都沉入了靜寂。窸窸窣窣的聲音響起,她從桌子底下鉆了出來,正在尋找拖鞋。浴室裏傳來水聲。很快,她又回來了,手上拿著一個洗好的梨子,坐在他的面前,對他笑了一下,一口咬下了汁水淋漓的果肉。

她還有心情吃東西。

他看著她面色甜美地吞果汁,腦中一閃而過幾年前她吃草莓的情景,那是阿摩司的記憶。幾年過去,她吃水果的樣子一點也沒變。剛才,他在她的眼裏,估計也是一個水果。

他的喉結不禁滾動了兩下,心跳漸漸變得紊亂而又震耳欲聾。那是另外兩個意志的嫉妒。

許久,他才低啞出聲:“這就是你的懲罰?”

“不然你以為這是什麽?”她低下頭,優雅地吐出果核,扔進了熄滅的壁爐裏,“對你的獎勵?獎勵你破壞了我的計劃?我只是有點兒喜歡你,並沒有失去理智。”

說完,她擡起頭,露出演講時那種狼一樣的眼神,冰冷,強硬,粗暴。只有阿摩司才會因她的一舉一動而情迷意亂。不知是因為他在融合阿摩司和洛伊爾的意志,還是因為才經歷了那種事,對上她這樣的眼神,他的頭腦居然空白了一下,但很快就恢復了冷靜。

“只是有點兒喜歡?”他說,“我還以為你願意做這種事,已經是很喜歡了。”

“你想多了,”她站起來,兩只手撐在桌子上,彎下腰來,“我只是想知道……神會不會也像人一樣情迷意亂,欲望……”她俯到他的耳邊,充滿惡意地吐出兩個字,“橫流。”

當他當著所有人的面,坦白神明的身份時,有那麽一瞬間,她幾乎以為自己永遠都無法打敗他,也永遠無法在他的面前處於絕對的上風了。

神沒有弱點。

他就像是浩瀚美麗的宇宙——不,他在龐然的宇宙之上,無所不能,無處不在,永生不死。

除非他主動放棄手中的特權,否則他將永遠淩駕於她之上。

但是,他真的沒有弱點嗎?

也許以前沒有,但是,現在有了。她半跪在書桌上,往前一傾身,摟住他的脖子,直接坐在了他的身上。他頓了頓,伸手攬住她的腰,想讓她坐穩。她不喜歡他平靜而自信的目光,一手捂住他的眼睛,另一手拽住他的衣領,把他扯向她,一口咬在他的喉結上——

她咬出了他皮膚下面的血。

如此濃烈,如此濕潤,流進了她的唇裏。

晨光照出房間裏的塵埃,時間像是凝固了。當一切就像溺水一樣,起起伏伏,行動變緩,猛地掙紮,上浮,窒息之間,一切突然變得寂靜無聲,緊接著,水灌進耳朵,更響,更瘋狂;當她松開他的眼睛,死死地盯著他,直到他冷靜理性的雙眼,漸漸被掠食動物一般的沖動占據——當他們都沖破了黑暗滯重的水面——他還沒有弱點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