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正像火和火藥的……(第2/3頁)

自從三天前,她冷淡又傲慢地說可憐他以後,他們之間就陷入了一種古怪的僵持。

這三天裏,他們幾乎沒有說話。

但怪異的是,他們仍躺在同一張床上,對視超過兩秒鐘以後,仍會輕輕地接吻。她很享受他的吻,會非常自然地攬住他的脖子,把頭往後一仰,坦蕩地迎接維納斯的來臨,就是過程中,沒有任何交流。

她與他的接觸,與其說是情人間輕柔的交融,不如說是野獸間兇狠的對決。

只是,作為雌性,她是快樂的、安逸的、放松的;作為雄性,他卻是冷漠的、陰郁的、緊繃的。

完畢以後,她輕快地走進浴室洗了個澡。當她洗完澡出來,他仍會接過她手上的毛巾,給她擦拭濕發,一邊擦,一邊用鬃毛梳反復梳理。

艾絲黛拉本想閉著眼睛享受他的服侍,可透過鏡子,看到他冷峻分明的臉龐,她的心中忽然生出了一種相當古怪的感覺。

這種感覺之前也出現過。

在她在對洛伊爾敞開心扉時,在她聽見阿摩司特別的告白時,在她對神至高無上的權力產生強烈的渴望時。

她知道自己在情感上異於常人,只能感到興奮、恐懼和憤怒等情緒。

然而,當她閉上眼睛,仔細回想這段時間發生的一切,卻發現了一個令她震驚也令她恐懼的事實——她這些情緒幾乎都給了神。

她的確玩弄著他,掌控著他,利用著他。

但他也牽動了她一切可牽動的情緒。

這個發現令她的心怦怦狂跳。

有那麽一瞬間,她就像是看見了兩個自己。

第一個她失去了理智,被莽撞的獸性驅使著。她跟著那個自己走向腦海深處,看見的不是一個黑發白膚的女孩,而是一只正在嗚咽的山貓。這只山貓坦蕩又誠實,誰喂足它的貪欲,它就磨蹭誰的手掌。

第二個她則冷靜如石像。她很清楚自己的最終目標是什麽——王冠、王座和權力。她不需要愛情。在陳腐小說裏,愛情通常是“軟弱”和“痛苦”的代名詞,她不想變得軟弱,也不想體會痛苦。她想一直維持現狀,不受任何不理性的感情制約,永遠理智、冷靜、高高在上。

然而,在這兩者之間,還有一種復雜而古怪的沖動在滲透她的血液,她的肌體,她的每一根神經。

那種沖動告訴她,愛情也是遊戲的一部分。如果她想體驗完整的人生,那就必須接受愛情的存在。她已經安然地接受了性,為什麽不能再接受愛呢?這兩者是一體的。經過實踐,已經證明她能在極度亢奮的狂歡中保持絕對的冷靜,而這一點卻不是人人都能做到,至少許多男人傾家蕩產、家破人亡,就是因為無法抵禦那種事的誘惑。

艾絲黛拉睜開眼睛,看向鏡子裏的神。

他已經擦幹了她的濕發,正在給她塗可可果油。這款可可果油是王都的貴婦們最青睞的那一款,摻雜了不少昂貴的香料。

香氣充盈了整個房間,如此濃烈,幾乎帶上了危險的攻擊性,如刀鋒,如巨浪,令人窒息。

像是感到了她目不轉睛的眼神,他頭也不擡,淡淡地問道:“怎麽了。”

她沒有說話,仍是眼也不眨地望著他。

他可以聽見她的心聲,可以操控她的感受,可以掌管她的一切。那他是否能感受到她此刻的喜歡、恐懼和憎惡呢?

是的,她對他的存在感到喜歡,感到恐懼,同時也感到憎惡。

她憎惡他能勾動她的情緒。

就像獅子面對馴獸師,眼中不一定全是依戀和馴服。它打著呼嚕磨蹭馴獸師的鞭子時,也許正在權衡是否要將其撕碎。

此時此刻,她就是那頭被馴服卻又不安分的獅子。

但她知道,她並不會一直都是獅子。

她也是他的馴獸師。

他被她馴服後,必然也有過憎惡她憎惡到想要撕碎她的時刻。

說不定,他現在就在憎惡她。

她本該對他的愛意感到惶恐,感到受寵若驚,感到欣喜若狂,卻只是不帶感情地說了一句“我可憐你”。

要是他不憎惡她,那為什麽這幾天都故意不和她說話,不和她對視呢?

就在這時,她的下巴忽然被一只大手扣住了。

他放下梳子,往前一俯身,吻住了她的唇。

這個吻令她更加確定了自己的想法。

原來,他並不是心甘情願地沉溺在這樣卑微的愛情裏。他也對這樣墮落、這樣重欲、這樣易於操控的自己感到憎惡。

——也憎惡作為始作俑者的她。

他們都愛慕彼此,憎惡彼此。

那就好,她不喜歡純粹的愛情。純粹的愛總讓人想到“犧牲”。她是個貪婪的人,什麽都不想犧牲,什麽都想抓在手裏。

“我猜對了嗎?”她在他的吻裏含糊地問道,“你其實很憎惡我……你和我一樣只喜歡掌控別人,不喜歡被人掌控……尤其是掌控你的人,還是你的造物,完全受你統治和操控的造物……你憎惡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