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黑霧的來歷(二……(第2/4頁)

有那麽一瞬間,他隱隱意識到,神殿對他的培養完全是錯誤的。

他們不該視女子為洪水猛獸,也不該禁止他接觸任何女子。不然,他怎會一見到女子就如此狼狽?

後來的事情,他都忘得差不多了。

只記得他始終不敢離她太近,只敢保持二十英寸左右的距離,跟在她的身後。

他甚至不敢擡頭,因為那一刻,他的感官莫名發達到了極致——陽光、晨霧、微風、樹葉、小草,都成為了他的眼睛,都從四面八方望向她,都將視線的焦點集中於她一個人的身上。

即使他沒有擡頭,也知道她正慵懶地坐在草坪上,雙腿美人魚般傾斜交疊。

侍女送來一籃子草莓和餅幹。她就趴了下來,兩只胳膊肘兒撐在柔軟的草坪上,把一顆新鮮的草莓送到嘴裏。鮮紅的汁液流到了她的下唇上,卻並不比她的唇鮮紅多少。她漫不經心地用手套的手指擦了擦草莓的汁水,繼續吃草莓。

她吃得隨心所欲,他的手卻一直在寬大的袖子裏發抖。

他從未這樣難受過,也從未覺得法衣的衣領是如此勒喉嚨。

這時,他又意識到“洪水猛獸”的形容是正確的。他從未對這個詞語理解得這樣深刻,簡直到了淪肌浹髓的地步。

最後,還是她主動打破了沉默。

“殿下,”她歪著腦袋,用牙齒咬住白蕾絲手套的指頭,把沾過草莓汁液的手套扯了下來,“你跟了我一上午,到底是來幹什麽的?傳教?講道?還是來看我玩耍的?”

他的頭腦空白了一下,幾秒後才說道:“公主不必叫我殿下。”

“那叫你什麽?”她仰頭望著他,甜甜地微笑著,“聽說你是神選中的人,體內有一絲神性,甚至可以說是神的一部分,難道你想我稱呼你為……冕下?”

說著,她聳了聳肩,不再看他,繼續吃餅幹,“這我可不敢叫。我怕被送上火刑架。”

這些話讓他冷靜了下來。

他察覺到,她沒有信仰。

有信仰的人不會這樣說話。

這一刻,他的心中莫名生出了一種使命感,想要將她引向正途。這種神聖的使命感壓制住了蠢蠢欲動的感官。一時間,四面八方都風平浪靜了,莫名多出來的眼睛也消失了。他不再受感官的挾制,半跪下來,以一種超凡脫俗的神色和莊嚴鄭重的態度,開始為她朗讀和講解頌光經。

她睜大眼睛,詫異地看了他一眼,卻沒有阻攔他的行為,當他講完一個章節時,她甚至會提兩個問題,以便他接著講下去。

就這樣三個月過去了。

一天,他再次去拜訪她時,卻被告知她不方便接待客人。

當時,王宮時常有毒殺的事情發生。他看著侍女躲閃的眼神,還以為她出了什麽事情,一瞬間竟顧不上禮教觀念,一把扣住侍女的手腕,低聲逼問道:“她到底在哪裏?”

幾分鐘後,侍女在他冷漠而強硬的逼問下,哆哆嗦嗦地說出了實情。

她去打獵了。

在神聖光明帝國,女子身穿男裝和使用燧發槍都是不小的罪名,她居然一次犯了兩個罪過。

他眉頭微皺,心事重重地走進王宮的樹林,剛好看見她騎馬歸來。

看見她的那一刻,他的手再次在寬大的袖子裏輕抖起來。與之前的她不同,馬背上的她完全變了一個模樣。他有一種預感,這才是真實的她,褪去偽裝的她。她的神情是那麽冷淡,是那麽漫不經心,穿著棕黃色馬褲和黑色長統靴的腿,駕輕就熟地蹬著馬鐙。她肯定不是第一次去打獵了。

對上他的眼睛,她一點兒也不緊張,反而饒有興味地笑了起來。他在她的眼裏讀出了興奮。

他是至高神使,看見她穿男裝和使用燧發槍,即使她是帝國的公主,也可以直接給予她禁足的懲罰,甚至是嚴厲的體罰,她卻笑得這樣興致盎然。

突然,她的手背到身後,取下背上的燧發槍,兩三下裝填完彈丸,將黑洞洞的槍口對向他。

當她眯縫起一只眼睛瞄準他時,臉上幾乎流露出一種邪性的、興奮的、挑釁的神氣。

她在恐嚇他。

他的心臟也確實停跳了一下,卻不是因為她手上蓄勢待發的燧發槍,而是因為她臉上生動而閃亮的神色。

原來,他之前對她的了解,都是流於表面的。真正的她如狼一般美麗又貪婪,整個臉蛋兒都流轉著野性的充滿攻擊性的光芒。

他知道她不會開槍。

她不是那麽瘋狂的人,會為了一時之快,開槍打死神職人員。

在她看來,她的性命肯定比他的性命要重要太多。她無論如何也不會跟他一命換一命。

誰知,她還是開槍了。

打在了他身後的樹幹上。

“砰”的一聲。

煙霧四溢。

她甜蜜而充滿惡劣地微笑著,輕啟紅唇,吹了一下滾燙的槍口,駕著馬踱到他的身邊,居高臨下地問道:“殿下要懲罰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