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聽到楚照流的話,謝酩卻不覺得意外,神情自若地掃了眼楚照流神秘兮兮的模樣,第一個念頭卻是,這人沒點常識嗎?說句話貼這麽近,聚音成線之法學來做什麽的。

與其他人說話也這樣嗎?

得教教楚照流與人說話時別貼這麽近。

……和他除外。

“嗯,”那個念頭稍縱即逝,謝酩沉緩地應了聲,“我也覺得。”

原先不過以為,墮仙就如指揮妖族的妖主、藏於凡俗的國師、打傷楚照流的挑戰者那般,也只是在他們身邊扮演過這樣神秘的過客,暗中注視著他們,對他們知之甚深。

畢竟楚照流也沒怎麽藏著自己封印靈力的秘密,謝酩中咒也是在墮仙的計劃之中。

但褚問不一樣。

褚問的過往,連楚照流這樣親近的人都不知道,他和謝酩好歹是生於仙門世家與名門正派,因天賦而從小備受矚目,被墮仙盯上不奇怪,但褚問當年生於茫茫人世,墮仙如何知道的?

只能是褚問說給他聽的。

能傾聽這樣的過往,必然是連褚問也很信任的人。

楚照流越想,心頭就越一陣陣嗖嗖發涼,抿了抿唇,突然就不太想繼續這個話題了。

無論是誰,都一定是他們信賴且親近的人。

這心思不過在腦中轉了一瞬,楚照流就又清醒過來,方才準備繼續談下去,謝酩卻冷不丁出聲:“我們對墮仙依舊知之甚少,隨意懷疑反倒容易疑神疑鬼,草木皆兵。先別想了。”

楚照流愣愣地扭過頭。

夕陽西斜,海島的天幕仿若被扯碎了般,如血的殘陽紛紛而下,勾勒出謝酩俊美的側容,眉目疏秀,矜淡冷傲。

一副狀似無情的好面容。

但他察覺到了我的心思,是故意這麽說的。

楚照流頭一次這麽敏感,再次意識到他在謝酩眼裏是“特別的那個”,心臟不爭氣地又狠狠跳了兩下。

謝三這麽貼心,真是不習慣。

“至少我們現在知道了,墮仙是半妖之軀。”楚照流總覺得再這麽盯下去會出問題,趕緊別開眼,不太自在地摸出把新扇子扇了扇,“如果能在誰身上查驗出這一點,八九不離十。”

“不過經過這一遭,墮仙暫時應該不會再輕舉妄動。”

楚照流拿到扇子,仿若本體歸位,方才莫名的心慌意亂都消弭下去,又恢復了一派風流從容:“哦?那謝宗主的問劍大會還舉辦嗎?”

本來他們就是準備借用問劍大會把墮仙釣出來的,沒想到先被墮仙將了一軍。

“要。”謝酩言簡意賅地回答完,補充,“過兩日你隨我去個地方。”

楚照流唔唔嗯嗯應了一氣,也沒問是去哪兒。

倆人一邊說著,一邊走進了流明宗藥峰的門,剛踏進門檻,前方就旋風似的沖來個人:“怎麽才來!”

楚照流還沒反應過來,來人就熟練地捋開他的袖子,一針紮上來。

紮得楚照流半邊身子都麻痹了下,嘶了口氣:“燕兄,醫死了算誰的?”

“叫師叔。”燕逐塵忙著診治一堆傷員,頭發散了都沒發現,眼皮也沒擡地又往他手上紮了一針,“死不了,走不動了不還有謝宗主在旁邊。”

楚照流原地麻痹了片息,靈脈便倏地一緩,剩余的灼痛感也漸漸淡去。

他打量著衣冠禽獸的燕某人,怎麽看也不像是墮仙變的。

墮仙也不可能是個愛財如命的人吧?

楚照流和謝酩對視一眼,想要和謝酩傳遞一下消息。

想必以他們倆如今的默契,謝酩一定能讀懂他想說什麽!

謝酩迎著楚照流亮晶晶的視線,沉默片刻:“走不動了?我抱你。”

楚照流噎了一下:“不需要!”

說完,哼了一聲,堅強地跟在燕逐塵身後,朝著診療室蹦過去。

謝酩:“……”

謝酩無言片刻,上前一把拎起楚照流的領子,跟拎貓兒似的,三兩步就將楚照流拎了進去。

屋裏都是熟人,褚問躺著,顧君衣半躺著,楚照流被拎著,一屋子除了扶月仙尊與燕逐塵,就沒個完好全乎的。

褚問還沒醒,燕逐塵又出去了,扶月仙尊自然就緊著顧君衣,並且玩笑似的三句話裏提兩句他叛離宗門的發言,尷尬得顧君衣跟個孫子似的,低頭耷腦不敢吱聲,恨不得誰來劈他一掌,也跟著暈過去算了。

見楚照流也被抓來了,顧君衣簡直熱淚盈眶:“小師弟也來了?師尊也說他兩句!”

扶月仙尊沒什麽架子,就坐在褚問床頭,見楚照流和謝酩進來了,摸了摸下巴,唇角噙了絲笑,望向謝酩的眼神也多了絲其他意味。

正想為老不尊地調侃兩句,身邊就響起聲低吟,褚問從昏迷中醒轉過來,見到陌生的屋頂,神色裏還有絲茫然,目光一偏,視線落到扶月仙尊面上,稍稍一怔,猛地一把攥住他的衣袖,嗓音發啞:“師尊……師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