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羅樓主所說之人,居然是顧君衣。

果然是驚喜。

大驚喜。

上次兩人見面,還是顧君衣接到褚問的傳信,得知楚照流出了事,特地回了趟扶月山,結果把他拎下山,白嫖了幾壇酒,又不知道耍了個什麽把戲,給楚照流弄出根連著謝酩的紅線,完事自己就溜之大吉了。

氣得楚照流差點解封拔劍砍人。

“二師兄,”楚照流嘴角溫柔一彎,“我想死你了。”

顧君衣打了個寒顫,總覺得這幾個字的位置微有錯亂。

什麽我想死你了,我想你死了才對。

見楚照流揚起了扇子,他連忙正色,打斷施法:“小師弟,你怎麽來西洲了?這地方亂得很,很不安全,叫大師兄知道了,有你好果子吃的。”

看他臉色關切,楚照流窩在肚子裏的火稍緩了緩,擡擡眼皮,冷冷看了他片刻,勾勾手指:“啾啾,啄他!”

顧君衣還在思忖啾什麽啾,身後閃電般撞來個東西,他下意識擡手一接,手心一軟一暖,毛茸茸的觸感剛抵達,旋即又傳來股痛意。

定睛一看,一只黃毛團子扇著翅膀,肥碩卻敏捷,跳到他腦袋上,一氣猛啄。

顧君衣苦著臉不敢動:“小師弟,你不是最怕這種小玩意嗎,怎麽還養上了……哎喲喲,別啄了,我錯了,再啄頭發都要掉光了!”

看他半真半假地痛叫,楚照流勉強露出絲滿意:“好了,停嘴吧。”

啾啾嘴裏還叼著幾根頭發,扭頭呸呸吐掉,雄赳赳氣昂昂地昂起胸脯,眼巴巴瞅著楚照流滿頭柔順的烏發,蠢蠢欲動。

楚照流啪地展扇準備抵禦,涼涼地道:“想過來可以,先把毛扒光。”

啾啾扭頭看看自己引以為傲的細軟羽毛,又看看兩條毛茸茸的小毛褲,兩相難以割舍,立刻又嘰嘰哭起來。

謝酩擡擡手,把這只戲多的小家夥收回袖中,沖顧君衣微一頷首:“久違。”

顧君衣的發簪都被小胖鳥薅松了,也不介意,隨手將簪子取下來收好,理了下亂蓬蓬的頭發,瞅瞅兩人,嘿嘿一笑:“知道我行蹤的,只有聽竹樓的人,想來我們菩薩心腸的好師弟,也不可能為了打我一頓,特地去聽竹樓打聽我的消息,是有什麽事正巧找上我了?”

能絆住楚照流和謝酩的事,應該不是什麽小事。

他邊說,邊摸摸下巴:“不如去這城中的望春樓邊聊邊說?亂呷城亂呷城,這個呷,說的可就是酒呢,可是座不可多得的酒城。”

楚照流上下嘴皮子一碰,吐出兩個字:“出息。”

話是這麽說,楚照流還是帶著謝酩,跟著顧君衣來到了城中最高的酒樓。

夜色正好,城中沸沸揚揚一片熱鬧,倆人走進來時,大堂裏正有人在互毆,另一半人叫嚷助威看熱鬧。

楚照流搖搖扇子,感嘆:“西洲真是民風淳樸啊。”

見怪不怪的掌櫃正在敲著算盤,算那幾人打架弄毀的桌椅賠償,見三人進來,眼前霍然一亮。

當先一人墨袍玉帶,眉目風流蘊藉,步態從容,最是驚艷,身側的白衣青年雖沒什麽表情,但姿容如雪,湛然如月,令人不敢直視。

至於最後這位一副青衫落拓之相的……

掌櫃的狐疑地瞅他一眼:“咱倆是不是見過?”

幾刻鐘前還在街頭賣藝的顧君衣微笑:“怎會呢。”

謝酩不喜歡鬧騰騰的大堂,酒樓裏好點的包間又都被預定了,楚照流也沒怎麽細想,隨手丟出袋靈石:“夠了嗎。”

掌櫃的立馬眉開眼笑:“夠了夠了,也不是勻不出來。三位請。”

說著就親自引著三人上樓進屋,奉上了最好的酒。

顧君衣的酒癮早犯了,聞到酒香就挪不動步,見到小二送上來的幾個圓溜溜的酒壇,眼睛發亮地伸出手。

還沒碰到,楚照流眼疾手快地一撈,拋了拋那壇酒,似笑非笑:“先說說,你怎麽會跑來西洲,方才在街上做什麽?”

顧君衣直勾勾地盯著酒壇,酒蟲被勾出來,咕咚咽了口唾沫,苦笑道:“小師弟還生氣呢?師兄這不是無家可歸,四海流浪,走著走著就到了這兒嗎,生活不易,只得賣藝,小師弟若是沒來,我得再賣個十天藝,才能買上一壇酒呢。”

雖然知道顧君衣是故意賣慘,楚照流還是不可避免地心軟了一下,嘖了聲,親自拍了泥封,將酒壇遞給他。

謝酩坐在他身旁,斜斜刺了眼顧君衣,沒吭聲。

顧君衣也顧不上其他,捧著酒壇,仰頭就往嘴裏倒,豪邁地一飲半壇,俊朗的眉目立時舒展開來,渾不在意地擡袖擦了擦嘴角,笑道:“好酒,果然是好酒!”

顧君衣嗜酒,更癡劍,他的話,就不可能像謝酩那樣,心有萬物,又心外無物,能做到把劍說放就放的。

楚照流看他如癡如醉,鼻尖動了動,嗅著飄在空氣中的烈性酒香,有點好奇地拍了另一壇的泥封,倒了一杯,想嘗嘗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