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第2/2頁)

楚荊遲注視著他:“你的靈脈早就恢復了吧,尚未公諸於世,是有什麽隱患麽?”

他話音剛落,一點微風就拂開了發梢,等回過神時,楚照流的扇子已經抵在了他的喉口。

“你想說什麽?”

“楚勛心性不正,手段齷齪,你可以殺了他,但沒必要付諸同樣的手段。”楚荊遲不避不讓,甚至眼皮也沒有眨動一下,“你是清渠的兒子,我不希望你走歪。”

這副長輩做派讓楚照流更不爽了,語氣冷下來:“你在拖延時間嗎?回答我。”

“我嫉妒過清渠,但他是我的親弟弟。”楚荊遲直視著楚照流的眼睛,一字一頓,緩而沉凝,“他曾是我在世上唯一的至親,魂燈滅時,我的痛苦不下於你。”

四周靜了一瞬,楚照流沉默下來。

“今日當著列祖列宗的面,我將家主之位歸還給你。”楚荊遲頓了頓,“只要你不再恨楚家。”

楚照流突然有些索然無味,收回扇子,不屑地丟下“我稀罕嗎”幾個字,轉身拔腿就走。

謝酩淡淡瞥了眼楚荊遲,略一頷首,跟上了楚照流的步伐。

“我們不參加祭祖了?”

對著謝酩,楚照流的語氣緩了緩:“人多嘈雜,等下次清凈點,我再帶你來吧。”

話出口了,才覺得有點不對。

他來就算了,帶謝酩是個什麽意思?

好在謝酩似乎沒注意到他話裏的漏洞,又問:“去你父母舊居?”

楚照流擰了擰眉,沒說好,也沒說不好。

兩人腳程快,路上楚照流的話多得有些異常,沒多久,就回到了一片靜謐的靈霧谷,大部分人都前去密林中了,隱匿在薄霧中的老宅仿佛只安然沉睡的龐然大物,靜謐無聲。

進了宅子,穿過前堂,又轉了個幾個彎,從一條遊廊上走下,倆人跨入道拱門中,眼前的場景倏而一轉,出現一個小院,上面的字跡遒勁而遊刃有余,寫著“攬梅園”三字。

楚照流渾不在意似的:“我爹娘的舊居。”

謝酩覷他一眼,感覺他一路上都別別扭扭的,眉梢略微一揚。

進了園中,就看到滿院子凋敝的梅樹,雖然沒有荒草,也看得出多年沒人居住,一派淒清荒涼之感。

倘若院中的樹還活著,滿園花開之時,想必美不勝收。

換作其他人,這時候怎麽也該感懷幾句,楚照流卻只是安靜地望了那些枯樹片刻,便別開視線,領著謝酩走到個房間前:“說不定能在我爹娘的書房裏再翻出點什麽線索。”

謝酩按下袖中好奇探出賊頭賊腦的鳥頭,面色如常:“不錯。”

從外面看,書房不過小小一間,進來了才能察覺別有洞天,竟然一眼看不到頭。

書房內一切都還保留著一百多年前的樣子,進來就能看到一幅白梅圖,畫的正是園中之景。時間仿佛凝滯在這間書房中,桌上的古書攤開著,潤筆的墨都還未消失,上面擱著一封匆匆寫了一半的信,字跡娟秀。

“……嘗試百方,一無所獲,照兒天性要強,在楚家之內,恐郁結於心,我與清渠商議過後,決定將他送去神藥谷……”

這是封沒來得及發出去的信,當日楚照流的爹娘便接到了什麽消息,出去之後再未歸來。

楚照流看著這封信,這時候才徹底安靜下來。

謝酩適時開口:“你尋線索,我出去走走。”

楚照流嗯了聲。

他爹娘尚在時,楚家那種人吃人的森嚴壓抑氣氛被壓下去了很多,兩人一失蹤,一朝回到從前。

環境一壓下來,出來的變態就格外多,他實在很不喜歡待在這裏,也懶得和楚家其他人周旋。

書房內只剩下楚照流一人,他也沒感傷什麽,只坐在書桌前,盯著桌上翻開的信出了會兒神,良久,突然聽到輕輕的敲門聲。

“怎麽了?”

楚照流順手將信收起,納罕地想,難不成有人沒吃夠謝酩的冷臉,又卷土重來了?那也太堅強了。

他毫無防備地過去推開門,擡頭一看,愣在原地。

謝酩站在滿院荒蕪中,小胖鳥也毛發支棱著站在枯枝上,見他出來了,謝酩輕輕一點,一點柔和的白光自冷玉般的指尖冒出。

幾乎是瞬間,滿園白梅齊放,枝頭結滿新苞,與書房中的那幅畫一模一樣。

啾啾奮力扇著小翅膀,想要隨之翩翩起舞。

可惜這只黃毛鳥破殼半月以來,從未依靠那雙稚嫩的翅膀幹過這麽努力且艱巨的事情,一天到晚賴在謝酩身上睡覺,力有不逮,剛飛起來兩寸,就撲通掉了回去,脆弱的枝頭差點撐不住它滾圓的身體,哢吧一聲險些折了。

——若不是這蠢東西,謝酩站在其中,當真如畫一般。

“今冬未至,”謝酩掌心中托著一朵梅花,注視著楚照流,話音從飄落的白梅間傳來,縹緲疏淡,“先讓白梅開給你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