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以謝酩的性子,對事的態度向來分明:

要麽閉口不談,要麽承認坦然。

但楚照流也沒想到他會這麽坦然。

甚至還開他玩笑!

這種感覺,不壓於和謝酩坐一塊兒聽民間那群拉郎大師說他倆的小黃本。

一股熱意攀上了臉頰,楚照流狂扇著扇子,眼角余光偷偷摸摸打量謝酩,見謝宗主神色巋然不動,全然沒有因為楚勛那通屁話有什麽觸動,突然恍悟。

他和謝酩也算是朋友了,朋友之間,何須計較這種事?反正話也不是從他口裏放出去的。

謝酩都不尷尬,他尷尬什麽。

一通說辭把自己給說服了,楚照流又迅速安然起來,若無其事地重新開口:“你那邊有什麽發現嗎?”

還真擅長自我安慰。

謝酩瞥了眼他紅得跟耳墜同色的耳垂,指尖無意識地揉搓了一下,開口時不動聲色:“沒有。倒是你,似乎一直在偷懶。”

楚照流不悅地睇他一眼:“你不是都聽到了嗎,又不是我樂意這樣的。”

頓了頓,他忽然想起了什麽,大驚失色:“等等,你方才聽墻角的時候,你兜裏那只小朋友……”

這才不到一個月大,別被帶壞了吧!

謝酩的語調平平無奇,從袖中把睡得圓肚皮一鼓一鼓的小黃毛鳥拿出來:“打暈了。”

楚照流:“……我真不知道該不該誇你。”

迎著謝酩微帶疑惑的眼神,楚照流嘆了口氣,真情實感建議:“謝三,以後你還是別帶孩子的好。”

兩人邊說著,穿過一叢樹林,前方豁然開朗,幽邃的月光下,映亮著一塊古老的石碑。

石碑半截都入了土,上面枯藤纏繞,青苔厚重,若不仔細都會忽略掉它。

見謝酩拔出鳴泓,一副準備清理的樣子,楚照流從戒指裏掏出把引火符,飛快截過了活兒:“行行好,別折騰鳴泓了。”

鳴泓委委屈屈地顫鳴了聲,仿佛在回應楚照流。

謝酩涼涼地掃了眼鳴泓,唇角抿了抿。

一把引火符落到石碑上,大火熊熊而起,眨眼就將青苔與枯藤燒了。

楚照流又打了個響指,一股大風應聲而來,齊心協力將塵土拂去,整塊石碑重新展露出來,古老玄奧的文字也在月色之下一點點露出了結構,或許是被歲月與風水侵蝕,字跡模糊不清的。

石碑附近都是些枯枝爛葉小水潭,落腳處不多,楚照流三兩步湊過去,摸著下巴打量:“沒想到還真是如此。謝兄,快來快來。”

腳步聲從身後傳來,隨即清冷馥郁的冷香貼近。

或許是因為落腳處太窄,謝酩貼得有些近,垂眸辨認著:“授任……鑰匙。”

“嗯?”

謝酩偏了偏頭,疏冷的氣息拂過他耳畔,因為靠得近,連落入耳中的嗓音也顯得格外磁性:“不才只認識兩個詞,楚長老有什麽高見嗎?”

楚照流莫名有些耳根發軟,訕訕地往旁邊避了避:“我古文字課是什麽成績,你恐怕不記得了。”

謝酩眼底難得掠過絲笑意。

他當然記得。

楚照流雖然和顧君衣在扶月山上不得安生,但這倆人一個雜學精修,一個劍道高明,叫當時扶月山的諸位授課長老又愛又恨,唯一能借題發揮的,也就古文字課了,每堂課楚照流都要被留下來多寫幾篇字。

“只能謄抄下來,等聽竹樓主引薦高明了。”

楚照流又觀摩了幾遍,越看越不認識這幾個字,只得放棄,依葫蘆畫瓢又抄了下來,拍拍手欣然道,“既然此間事了,我們也該走了。”

後頭忽然傳來道聲音:“特地回來一趟,不去你爹娘的舊居看看嗎?”

楚照流早就察覺到藏在暗處的人了,只是沒想到對方還會出來,他半眯起眼,偏頭一覷:“我做什麽,貌似輪不到你來置喙吧,楚家主。”

楚荊遲從樹底陰影中走出來,望著楚照流那副傲然又懶散的模樣,眉宇間浮過一絲淡淡的厭惡:“你和你爹,還真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都那麽叫人……生厭。”

天縱奇才的光芒有時候難免會傷到人。

楚荊遲就是那個在弟弟的光芒之下,存活在陰影裏數百年的人。

自己站在陰影角落,看著另一個光芒萬丈的人,難免就會覺得有些刺眼睛。

楚照流挑釁一笑:“庸才多自擾,你生厭是因為什麽,心裏不清楚麽。”

楚荊遲並沒有被戳中心思後的惱羞成怒,反而露出了幾分疲倦:“從前或許有吧。”

他這樣不鹹不淡的,楚照流反而有點不開心了。

楚荊遲若是像楚勛楚賀陽那樣跳腳,他反而會欣慰點。

他嘴角的笑意一收,臉色冷下來:“之前沒找你算賬,如今你自己撞上來了,正好。楚荊遲,我爹娘失蹤一事,到底與你有沒有關系?你若想撒謊,就別怪我冷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