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第2/3頁)

楚照流摸了摸下巴。

曇鳶涉世不深,這一點,好,也是不好。

他佛心圓滿,但未歷世事,或許是最難攻陷、也最好攻陷的對象。

“當然要來,”謝酩神色不變,一把奪走了楚照流把玩來把玩去、似乎很想倒進嘴裏試試味道的茶水,重重往桌上一擱,“惑妖現身,幻境就能破。”

曇鳶感嘆:“是貧僧愚鈍了。”

一般人要是遇到這種情況,第一反應都是避開危險。

但不說這幻境在惑妖的掌控之中,隨時都有危險,就算能避開危險,難道就要陪著惑妖,幹耗在幻境中不出去了?

他們三人,一個是當世難尋敵手的劍尊,一個是天生佛骨萬鬼皆懼的佛子,楚照流雖然看起來不怎麽靠譜,也是個符法陣法大家。

不敢和他們硬碰硬、該躲著的,是惑妖才對。

楚照流被搶了東西,無聊地往身後一靠,閑不住似的,把玩手中的扇子:“天色要暗了,惑妖八成會有動作,等著吧。”

曇鳶點了點頭,斟酌著道:“方才進城時,貧僧有注意到周邊布置的大陣,照流所說的佛宗鎮邪大陣,其實不足以壓制此地的怨氣,恐怕城中另有至聖至純之物與陣法相輔相成,惑妖的幻境想必依托舊都而生,若能找到那物,不失為另一種破局之法。”

謝酩頷首:“也可行。”

曇鳶看他開口時語氣還挺平和,繼續道:“等破除幻境,對於此地的萬千冤魂,謝施主認為何解?”

謝酩眉宇間浮著淡淡冷意,言簡意賅:“盡數誅滅。”

曇鳶面色瞬變:“謝施主是否有點過於冷血無情了。”

謝酩一如一捧高山雪,眉峰不動,唇畔似有諷意:“曇鳶大師,你度得了十人、百人、千人,但你度不了數十萬人。”

這些冤魂已是厲鬼,放出去一只,對常人而言都是滅頂之災,更何況有數十萬。

倘若只是幾百只、幾千只,曇鳶還能度化。

數量多到這個程度,就算佛宗全力出動,耗盡佛力,也得花費百年才能擺平,而佛宗顯然不可能這樣做——說到底,修的是佛,道的是善,但人心終非佛心,再怎麽滿口慈悲為懷,也會有個付出的底線。

便是佛宗主持親臨,也只能推脫幾句,然後贊成謝酩所言。

謝酩說得很有道理,但曇鳶不能苟同。

他蹙蹙眉,堅持道:“貧僧會竭盡全力。”

謝酩淡聲道:“如何竭盡全力?散盡修為、奉出佛骨,來度化這萬千怨靈?你好無私啊,大師。”

他字字冷漠,如珠玉濺落,語氣很平淡,沒有刻意針對,卻針紮似的,無情到難以入耳。

曇鳶沉默下來。

楚照流頭疼地打圓場,雖然他實在奇怪,怎麽他和謝酩關系也不好,卻總得他來打圓場:“好了好了,到底如何處理,等破了幻境再說。劍尊大人,您老不是沉默如金麽,突然撒出這麽多金不心疼?歇歇吧。”

謝酩睨他一眼,居然聽話地閉上了嘴。

楚照流瞅瞅不言不語的曇鳶,還是擔心謝酩再說什麽,將他拉到房間另一邊,比比劃劃地說著什麽。

異變是突然發生的。

楚照流才說了幾句話,屋外便飄起了瀟瀟小雨聲,雨點濺落的聲響細微入耳,逐漸下得大了,便似不停擂動心鼓的鼓槌。

下一瞬雷聲大作,風灌進了房間,眼前刷然一片黑暗。

楚照流抓著扇子,手臂一揚,黑暗中突然一只冰涼的手伸過來,穩而有力地抓住他,熟悉的馥郁冷香貼近,頭頂的嗓音沉靜:“別動。”

楚照流就不動了。

眼前清湛的劍光一現,刀劍相撞聲格外清脆。

瞬息間謝酩與襲來的東西交上手,那東西卻無比狡猾,立刻遁離。

謝酩道:“跑了。”

卻毫不留戀地收起了劍,沒有追上去,而是掐了個引火訣照亮屋內,扭頭一看,眉梢一揚:“看來惑妖的目的不是襲擊我們。”

楚照流察覺不對,扭頭一看,臉色倏變:“曇鳶呢?!”

謝酩不緊不慢地補充完上句:“……而是分開我們。”

眼前陡然暗下來的瞬間,有什麽東西自黑暗中襲來。

曇鳶不動如山,法杖一揮,與那東西交手一招,便沒了聲兒。

等房間裏再亮起來,屋中的楚照流和謝酩竟不知何時不見了。

曇鳶皺了皺眉,法杖杵地,金光彌盛,卻照不透這幻影。

若是硬碰硬,惑妖肯定不敵三人中的任何一人,但展開幻境,就不一樣了。

這般防不勝防,確實沒人想和她撞上。

在原地肯定等不回楚照流和謝酩的。

曇鳶沒有過多猶豫,起身下樓。

剛走到樓下,便聽到砰的一聲,兩個人痛叫著摔倒在腳邊。

曇鳶垂眸一看,是帶他們來客棧的夥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