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章

對於修士而言,結丹是修行真正入門的最重要一環。

結丹之後,即使不刻意吐納靈力,金丹也會自行吸納靈力,靈力在靈脈中生生不息,流轉不滅。

無數資質愚鈍者一輩子止步於練氣築基,無法結丹,苟活個一兩百歲便碌碌而終,結丹之後,才能步入青春常駐的長生殿,追尋三千大道,屆時一兩百年的時光不過彈指而過。

因此謝酩才會令人畏懼。

強大不是最可怕的,可怕的是他甚至還很年輕。

能否順利結丹,什麽時候結丹,基本決定了此人往後能走多久,倘若二十來歲就能結丹,便是能吹上一輩子的上乘資質了。

各大世家宗派若是不巧碰上,免不了“你家孩子/徒弟今年結丹了嗎,順利嗎,哎喲我家孩子/徒弟去年就結丹了”……的攀比,抑或在靈通域發出“前輩們我十八歲才結丹我是不是廢了嗚嗚”……的反向炫耀。

當年藥王親自診脈,斷言楚照流這輩子再結丹的機會渺茫。

這話其實已經很留情了,依他當時的身體情況,基本告別了求仙問道。

曾經踩在無數人頭上的天之驕子,還未崛起,就高高摔落。

整個修界沸沸揚揚的,冷眼旁觀著有之,落井下石者有之,扼腕嘆息者有之,相當精彩。

所以在得知楚照流重新成功結丹、甚至早在一百多年前,靈脈寸斷、修為盡廢後不久就重新結成了,楚賀陽才會那麽震愕。

甚至是恐懼。

鳴泓劍如流星拖曳,瞬息閃過天際。

楚照流悠哉哉地躲在謝酩背後擋風,靈脈幹涸牽動舊傷,他掩著唇嗆咳幾聲,伸出食指戳戳謝酩的背,有點好奇:“你似乎對我早就重結金丹不驚訝?”

謝酩回頭瞥他一眼,一雙眼清湛如幽潭,仿佛能窺探人心:“因為我不瞎。”

一句話把十之八九的修士全罵進去了。

楚照流莫名樂不可支。

謝酩沉默片晌,開口問:“你的靈脈,現在是什麽情況?”

謝酩都問得這麽直接了,楚照流也不好糊弄過去,拖長調子:“這就說來話長了,那是個一個冰雪消融、鳥語花香的春天,神藥谷上空彌漫著散不去的薄嵐……”

謝酩擡起了手。

楚照流非常能屈能伸,話音一轉,詳略得當:“我一覺醒來,發現又不小心結丹了。”

謝酩似笑非笑地重復:“不小心。”

這話說出去,能把十之八九的修士氣死。

隨著金丹的結成,一呼一吸之間,靈力自然吸納流轉,在靈脈中奔騰,匯入紫府。

楚照流幾乎碎成渣、好不容易才重塑的靈脈,根本無法承受這樣滾滾而來的靈力。

對於一般人來說,靈力越盛越好,但對於他來說,這麽磅礴的靈力,要麽讓他爆體而亡,要麽讓他走火入魔。

藥王發現他居然他娘的結了丹,心情極為大起大落,臉色又青又紅又喜又驚又憂又嘆,五彩斑斕,差點原地走火入魔。

喜的是楚照流居然還能結丹。

憂的是他幾個月前才下過斷言,這下被打臉了。

要是其他人也知道了,他就是在全天下面前被打臉了。

最終藥王想了個法子,幫楚照流束縛住了澎湃的靈力,缺點就是重塑的靈脈脆弱,不能容納太多靈力,每次靈力幹涸後,滋味相當折磨人。

在他離谷時,老藥王慈祥地叮囑他,以後沒事別瞎霍霍,老實低調做人。

謝酩聽完,收回手,看他氣色蒼白,冷漠地吐出幾個字:“自作自受。”

楚照流嘖了聲:“劍尊大人真是不懂得憐香惜玉,咱們大師兄可不喜歡你這種冷冰冰的棺材臉。”

謝酩腦中莫名又響起了那道聲音。

“他喜歡溫柔的”。

“哦?”謝酩淡淡問,“那敢問楚長老,如何才算憐香惜玉?”

這問的重點是不是有點奇怪?你不該問大師兄喜歡哪樣的嗎?

楚照流心裏嘀咕,眼角余光掃到兩人正在逐漸接近的一座城池,隨手一指:“比如現在進城,好好休憩一晚。”

傳送符送得有點歪,唯一稱得上精準無誤的,就是把他倆整好送進了一座怪誕的陣裏。

魚頭山距離惑妖的封印地,全速也有差不多兩三日的路程。

不過要是老實巴巴地從扶月山禦劍過來,少說也要半個月,歪歸歪,還是省時間了的。

楚照流漫不經心想著,壓根沒指望謝酩會良心發現,真就下到城裏去休息一夜。

豈料他話音才落,謝酩就應道:“也好。”

鳴泓劍身一傾,朝著底下的城池飛去。

轉瞬之間,兩人就落到了城門外。

楚照流目瞪口呆。

收劍時謝酩還好心扶了他一把,輕飄飄地問:“夠憐香惜玉了嗎?”

楚照流:“……您還真是虛懷若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