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打生樁

岑今縮回腳,笑聲即刻消失,仿佛幻覺,但他知道不是。

頓了兩秒,他向前兩步,佇立在神道柱的影子下,凝神靜聽,沒有小孩的笑聲和陰風,四周圍一片詭異的死寂。

岑今觀看第一座神道柱,兩根圓形石柱間隔兩米,左右對立,柱身高兩米,直徑約四十公分。柱身雕刻一道道豎紋,柱首雕刻錄文的石板刻著陌生的符文,石板之上的蹲獸則是一只兇神惡煞的鎮墓獸。

那鎮墓獸身形如孩童,象耳長臂紅爪,全身漆黑,獠牙大口咬著半截孩童殘軀,形象十分怪誕邪惡。

所謂神道柱即以石柱為標作開道之用,意喻跨過神道柱就是走天道、走死者之路,通往寺廟或陵墓,是神明或死者回歸前必經的道路。

所以考題裏的‘墓前開道,一步鬼蜮,一步神域’便是這意思,前路通往寺廟則邁入神域,反之則為鬼蜮。

問題是神道柱柱首的蹲獸一般為祥瑞,這裏卻是鎮墓獸。

鎮墓獸通常置於陵墓裏,用於鎮壓邪祟,保護墓主人,且一墓一主。

一個陵墓裏只能放一只鎮墓獸,否則自相殘殺,不得安寧。

然而這裏有無數座神道柱、無數鎮墓獸,怪誕邪異而且不合常理,感覺這處警戒區像是一座大型群葬古墳場,每一座神道柱代表一座古墓,古墓裏封著恐怖兇猛的異物。

岑今盯著石板上的錄文,一共四行,不是他熟悉的繁體字,而是筆畫更圓潤繁復的大篆。

大篆跟近代繁體區別有點大,岑今連蒙帶猜翻譯錄文的大概意思:這裏是富饒的土地,百姓依賴它生存,但森林裏有某種邪祟十分殘暴,為了鎮壓而鑄神道柱和鎮墓獸,希望能夠鏟除害人的東西。

但每一座神道柱快完成之時,總會莫名坍塌,為了解決這個問題,特地遵循祖先們的做法,終於恢復平靜安康的生活。

立柱時間,民國三年三月。

“祖先的做法……什麽做法?”

錄文三言兩語寫明夯築神道柱的來龍去脈,卻在‘祖先做法’這裏含糊其辭,一筆帶過。

岑今回想題面,不希望是他猜測的那樣。

他走到第二座神道柱,石板內容一樣,時間從民國跨越到清乾隆四十五年三月,然後是第三座、第四座……直到第十三座神道柱,時間停在元朝某年的二月,石板內容有了新變化。

“先知慧言,縱目來告……什麽送童子?置樁中心,石灰澆之。民爭之,讙嘩奔走。”岑今皺眉:“意思是有一個先知告訴當地百姓,某個裝神弄鬼的人……也有可能是假扮神明的異物,‘他’要選童男童女祭祀,幫助鎮壓邪祟。百姓認為是好事,爭先恐後送上子女?”

意思差不多,除了某些關鍵代詞認不出也猜不出來,比如縱目指什麽,先知指誰,挑選童子的‘神明’是什麽形象……以他匱乏的知識,目前還看不出來。

從這座神道柱往上數,每一座神道柱錄文石板都有這句‘先知慧言’,說明這就是前十二座神道柱石板錄文裏指代的‘祖先做法’。

岑今停在神道柱長廊的中間,身前身後都是一座座精美的神道柱,如不深思其背後恐怖的含義,這建築堪稱宏偉壯觀,極具歷史研究價值。

每一座神道柱代表某個朝代,數十座神道柱並立如一條時間長廊。

一進一退,便是百年光陰。

這條神道柱長廊如對外開放,絕對轟動考古界。

岑今嘆氣,走到這裏,信息已經掌握得差不多,可以準備破局自救了。

石板錄文內容結合考題分析,從遠古時代開始便有生存在這片土地的百姓通過夯築神道柱和鎮墓獸,鎮壓兇殘的邪祟。

但是夯築過程屢屢失敗,於是出現一個先知,告知百姓獻祭孩童,最後立柱成功。

而在建築這一古老行業裏有個陋習,如果工程無故失敗則說明土地被驚動,需以活人入樁作祭,其中孩童天真純潔,是最適合的活人祭品。

俗稱‘打生樁’,流傳於亞洲各地,也被稱為‘人柱’或‘活人奠基’,有說法打生樁源自《魯班書》失傳的下卷,當然真假不知。

這條神道柱長廊可不止一百座,死在打生樁陋習的孩童估計超過兩百,只是不知道最早一座神道柱源自哪個朝代。

岑今握緊砍骨刀,一邊向前走,一邊在心中默念:時代久遠,怨念深重,怎麽看都最難對付。這警戒區叫哭孩,又處處跟小孩有關,百分百是類人異物。

類人異物會說話、會思考,可以溝通,友好談判,這是互惠互利的好事,希望‘哭孩’懂得如何選擇。

“當然被弄死的幾率更高。”岑今小聲吐槽。

他正了正脖子,感覺脖子很僵硬,後背很重,好像肩膀上壓了什麽重物導致背部脊椎那塊酸痛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