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第2/3頁)

通敵賣國罪無可赦,定遠侯府兩百八十三口人無一生還,皇後周斯幽被打入冷宮,不久後便與九皇子一同郁郁而終。

定遠侯府如被白蟻蛀襲,高樓瓊宇轟然傾倒。世人再提及定遠侯府,無一不是鄙夷咒罵,汙言臟語,直到兩年後,那人攜鐵血戰功歸來,用證據洗刷冤屈,還了定遠侯府清白。

但那又如何?枉死在莫須有罪名中的定遠侯、定遠侯夫人、定遠侯世子,以及上上下下兩百八十三口人的性命……不能死而復生。

謝渺閉上眼,半晌後才平穩心緒,“拂綠,你去打聽打聽定遠侯府的貴客宿在何處。”

打聽定遠侯府的事情?這不大好吧……

拂綠有些躊躇,見小姐神情凝重,便道:“奴婢這就去打聽。”

院子裏,攬霞乖乖跟著巧姑學習做柿餅。

“先挑一些半生不熟的柿子,用手捏一捏,要硬的,不要軟的那種。”

“用水洗幹凈,再用刀子把皮削幹凈。”

“柿子蒂頭不要摘,待會還要綁繩線!”

“去端盆熱水來,咱們把柿子燙一遍。再用繩線綁住蒂頭,往屋檐下掛上幾天……”

屋子裏,容貌昳麗的少女正奮筆疾書,她微低著頭,精致的細眉蹙起,玉白纖細的手執紫毫毛筆,皓腕靈轉間,濃墨在潔白的宣紙上徐徐渲染。

謝渺依著記憶,努力將定遠侯夫人即將遭遇的動亂還原。

“慶元五年十一月初三,皇後周斯幽有孕,承宣帝大喜,免賦稅兩年。定遠侯夫人林杳感念聖恩,親自於城郊南度寺布施,然有流民見其衣著華侈,出行奢繁,言行之間多有嫌避。流民憤慨不平,汙言四起,混亂之下定遠侯府侍衛打死流民,流民奮起反抗,定遠侯夫人受傷,此事卻引起言官彈劾,斥其鐘鼓饌玉方引起事端……”

這是前世切切實實發生的事情,皇後有孕,定遠侯夫人親自布施,不料流民引發動亂,不僅傷到定遠侯夫人,也損害了定遠侯府的名聲。

謝渺心中不屑,冷笑一聲。

定遠侯府的安富尊榮由祖祖輩輩的拼殺犧牲換來,定遠侯夫人好心布施,反倒成為被指責的對象。再說那些流民,在有心人的利用下,將自己的憤怨轉移到他人身上,恨不得所有人都不幸才好。這般說來,這世上最該被斥責的人是朝堂上坐得最高的那位,誰能比他更享珍饈美饌,山節藻棁?說白了,定遠侯府本是一片好心,卻不想有人居心叵測,借此大做文章,作為傾倒定遠侯府的第一步而已。

其中原因並不難猜。

作為開國元勛,定遠侯府聲名鼎赫、滿門忠烈,在軍中威信直逼聖上。皇後與聖上少年夫妻,雖多年無子但感情甚篤,眼看到了立儲之時,幾名皇子正虎視眈眈,皇後卻突然昭告有孕……

立儲當立嫡,皇後是後宮之主,背後又有定遠侯府撐腰,若誕下皇子,那便是大齊名正言順的儲君。這樣一來,其他幾位皇子的汲汲營生便成了白費,他們背後的勢力又豈能甘心?

定遠侯府必須倒下,他們才有攀登皇位的機會。布施僅僅是一塊敲門磚,不久的將來,還有更大的陰謀陷阱等待定遠侯府。

謝渺自認無甚本事,她不過是蕓蕓眾生中最微不足道的一只蚍蜉,但當蚍蜉有通未來之勢,是否也能試著獻出微薄的一份力?

不為私情,不為己欲;為大義,為忠臣。

這般想著,謝渺的胸中似納進廣瀾河川,有浪濤擊打心口,滋生難言澎湃。

是了,重來一生,她的愛恨情仇算得了什麽?過往雲煙,揮揮手也便散了。而定遠侯府不同,他們一家忠烈,為大齊的安定傾盡所有,不該落得那樣慘烈的結局。

沉綿悠長的鐘磬聲響起,直直撞入謝渺心底。她好似得到了指引:重生以來她一直頗為渾噩,畢竟她已無所求,亦無所欲。如今繚繞在腦中的迷霧被撥開,她看清前路,也知曉自己當做何事。

前世,這時的她沒有來清心庵,不曾遇到定遠侯夫人。但眼下,她不僅來到清心庵,還知道定遠侯府將要面臨的災難,若什麽都不做,豈不是辜負佛祖讓她重來一次的機會?

謝渺的雙手握成小拳拳:我佛慈悲,我又豈能拖它後腿?!

*

拂綠很快便打聽到定遠侯府的消息。

“原是定遠侯夫人來清心庵上香祈福,聽說足足帶了二十名護衛,還有周三公子親自陪同,就住在素心院。”

與謝渺住的這件小院落不同,素心院是招待重要香客的地方。

算算日子,離聖上宣布皇後有孕的消息不過兩月,定遠侯夫人應當是為此才來的清心庵。

謝渺心裏既已有成算,便不管其他,只一心去做。

“拂綠,你去挑揀些好果子,待會與我一起去拜訪定遠侯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