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麻煩

臘月十六是個好天氣,楚珩和葉書離一早出門,同蘇朗、韓澄邈、蕭高旻三人會和後,一道往慶國公府去。

接待他們的是雲非的堂兄、顏家的大公子顏華斌,寒暄幾句後,又拜見過慶國公,顏華斌就領著他們往雲非住的院子去。

路上顏華斌主動和他們說了雲非的近況,打刑杖那天,慶國公府提前遞名帖請了太醫。雲非是武英殿近衛,在陛下那裏掛的上名,臨到晚間,天子影衛奉陛下的命令帶了太醫院的外科聖手過來,又賜了藥,當晚傷勢就止住了,人也緩過勁兒來。

他雖挨了四十杖,但好在都是皮肉遭罪,沒傷到內裏筋骨,加上他年輕習武,身體底子擺在那裏,臥床靜養一兩個月就能恢復如初。

進到雲非的院子裏,顏華斌知他們有話要敘,就先離開了。雲非精神果然還好,他們幾人進來的時候,他正趴在大迎枕上,一面吃幹果蜜餞,一面聽小廝給他念話本子。

“你這還挺享受的,比你平日在武英殿還自在,四十板子不算白挨?”蘇朗先走進去,見雲非這副情狀,放下心來,開口調笑了兩句。

雲非聞聲擡頭,見是他們幾個,微微吃了一驚,旋即眉開眼笑:“哎,你們怎麽來了?快,看茶看茶……嘶,哎喲……”

他一動,不慎牽扯到了傷處,疼得呲牙咧嘴,蘇朗上前兩步按住他,蕭高旻跟在後面,道:“行了別動了,我們來看看你。”

念書的青衣小廝放下話本子,領著人看座上茶,收拾蘇朗幾個人帶來的藥材補品。楚珩走在最後,進來時瞥了小廝一眼,揀個椅子坐了下來。

葉書離隨手拾起案頭上的話本子翻了翻,頓時笑了,竟是他們漓山書局出的。這本寫的只能算一般,普普通通的風花雪月,寫作水平也就和東都境主葉見微差不多,況且主角又不是大家喜聞樂見的那幾個人,在漓山屬於丟在藏書閣裏吃灰的那一類,在帝都倒是賣得還不錯。

蘇朗瞥了一眼書封,笑道:“還知道給自己找樂子,行,沒打傻,那我們就放心了。”

雲非氣得一把拍開他:“我都疼死了,你們還笑?還有沒有點兄弟情誼在了?”

韓澄邈和楚珩一起,坐得略遠一些,前者聞言放下茶盞,突然開口道:“疼過長記性,以後你才記得分寸。”

話音一落,室內頓時安靜,幾個人面面相覷,不約而同地看向韓澄邈。

這樣突兀甚至有些尖銳的話,很少會從沉默內斂的韓國公世子口中聽到,更何況,他們是在坐客探望,這話有些失禮了。

韓澄邈聲音很淡,雲非心裏一跳,側頭對上他的目光。後者面容冷靜,頓了半晌,才移開視線緩緩道:“你跟顏相對上,輕易不會有好結果。”

——這後一句倒像是在提醒了。

但是開口前停頓的時間太長,讓人分不清韓澄邈的這兩句話究竟是連在一起,還是各有所指。

蕭高旻輕輕挑眉,瞥過韓澄邈冷然的眉眼,他怎麽不知道,這兩個人的交情好到韓澄邈可以踩著顏雲非的底線說提醒的話。在他看來,前一句話裏警戒的意味更重。

果不其然,縱使韓澄邈提及顏相,雲非也罕見地沒有冷臉,只是沉默著沒說話。

氣氛微有些凝滯,蘇朗見狀正準備說兩句話打個圓場,外頭顏華斌忽然又領著一人走了進來,竟是和雲非在武英殿裏玩得最好的陸稷。

雲非在大理寺挨了刑杖後,陸稷次日就來過一趟了,進門見他們幾個都在,連忙把帶來的東西交給小廝,樂滋滋地上前打招呼。

幾句話過後,陸稷坐下來端起茶盞喝了一口,又看了這一圈的人,半點沒察覺到他們之間微妙氣氛,只後知後覺地發現,好嘛,來的全是雲非的“共犯”。他把茶盞一撂,豎著眉毛道:“你們幾個真不講究,套徐劭麻袋居然不喊我?”他指著雲非,“活該你挨打!”

陸稷這麽一鬧騰,氣氛倒是又活潑起來,雲非氣得恨不得蹦下床來揍他,“叫上你,我們幾個當天揍完人就得被金吾衛逮去吃牢飯!”

陸稷頓時不太服氣,趁著雲非有傷在身,走到床榻前趄著身子拍雲非的手,“我怎麽了?打不著我了吧?讓你不講義氣!”

眼看雲非要氣到七竅生煙,蘇朗連忙扯開陸稷,無奈提醒道:“令尊是大理寺卿。”

雲非強忍著暴躁,好聲好氣地解釋道:“你要是去了,陸叔就得避嫌,我們這案子還能到大理寺?你是想在刑部看我挨打嗎?”

“……哦,好像也對。”陸稷撓了撓頭,在大理寺審,就算判了刑杖,大理寺卿陸勉也會授意往輕了打。

也難怪雲非敢跟顏相明著對嗆。

這麽看來,他雖然沒去套麻袋,但還挺有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