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昭仁(第2/3頁)

淩燁現在沒法再拿皇帝陛下的威嚴壓他,只能與他打商量:“程老太醫說,這副藥膳方子要吃十日,就還差兩天,堅持一下,我陪你一起喝。”

楚珩有點不太好意思,但想了一下,還是順勢提了個要求:“那中午想吃片皮烤鴨。”

淩燁給他夾了只水晶蝦餃,沉顏沒說話。

楚珩立時泄了氣,拿起湯匙在碗裏攪了攪,皺著眉喝了一口。淩燁見他這樣子,好氣又好笑,但最終還是沒硬下心,沉聲道:“不準多吃,只能吃一小碟。”

楚珩對此心心念念了好多天,聞言眼睛一亮,頓時連清苦的藥粥也不覺得難喝了。

淩燁一時無言,人都有點小脾氣,但也不知道葉見微和穆熙雲是怎麽教的,楚珩僅有的那一點任性全放在吃上了,偏偏還都那麽快就讓淩燁見識了。

他們早上起得晚,等用完早膳已經巳時初了,淩燁和楚珩分工,在明承殿的小書房裏批完了那一小沓請安的折子。剛喝口茶歇了歇打算去外頭走走,尚服女官就奉旨過來給楚珩量身裁衣了。

但皇帝卻改了主意,未等女官上手,他便走上前拿走了托盤上的卷尺,又轉身喚來侍立在一旁的祝庚,低下聲音附耳囑咐了些什麽,楚珩離得遠,只隱約聽見了一句“晚上要用”。

小祝公公聽完陛下吩咐,擡頭飛快地看了楚珩一眼,從陛下手中接過卷尺,笑著離開了。

楚珩不明所以,擡眸看向淩燁,淩燁卻不與他解釋,還揮手打發了尚服女官。

女官沒量成尺寸,還丟了尺子,一頭霧水地從殿裏走出來,高匪跟在她後頭,悄聲叮囑了兩句明承殿裏的人和事不得外傳,否則以揣測君心論處。

宮裏沒有皇後,雖然內廷名義上該由太後管轄,但皇帝當然不會輕易給她插手的機會,如今六尚都是皇帝的人,高匪這些話本不必說,女官聽他多此一舉的叮囑,立時意識到裏頭那位非同一般,但這下卻更讓她犯了難,低聲請教道:“高公公,不量尺寸,這寢衣內衫都該如何做?”

高匪方才跟徒弟站在一塊兒,皇帝給祝庚的吩咐他聽了個八九不離十,聞言輕咳了兩聲,壓低了聲音說:“寢衣嘛,尺寸當然要量的精準些,改天陛下會再吩咐的,今日先不急,反正也不是每晚都穿得著……”

後面的話尚服女官沒太聽清,但見高匪說陛下會再吩咐,就放下了心,轉身告退了。

高公公看著尚服女官的背影,忽然想到清早穿衣時陛下那不太正經且十分生疏的量身手法,他心知皇帝晚上肯定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於是轉身又叫來內侍,讓他去武英殿裏取件楚珩的內衫給尚服局送去,讓她們先比照著做兩身。

等高匪操心完瑣事,轉身回到殿裏的時候,就見兩個人正膩膩歪歪地給彼此穿披風。

今日淩晨時分下了小雪,一夜過去,整個九重闕都渡上了一層薄薄的銀霜。現下外頭依舊是細雪翩躚,但天卻不怎麽冷,淩燁掃了一眼書桌上的前廷禮典,打算現在就帶楚珩過去。

從明承殿出來,沿著九重闕中軸線的禦道往後走,穿過宣德門,就到了靖章宮正後方的一座堂皇殿宇。

方才路過宣德門的時候,楚珩就注意到,那道名為“宣德”的門與靖章宮前的崇極門殊無二致,一樣的重檐鬥拱,一樣的雕欄玉砌,高台甬路直連前方宮殿的月台,而這所宮殿的名字是——

昭仁。

楚珩心間發燙,看見這兩個字的時候,腦海裏空白一瞬,還未及反應,淩燁就牽著他的手走了進去。

很多年後,淩燁再回想起這一天的時候,並不知道自己當時到底是怎樣的一種沖動——或許就與臘月初六那晚執意出宮去見楚珩的心情一樣,為了這座名為“昭仁”的殿宇,他與世家朝臣、皇族宗親打著永不停歇的拉鋸戰,可是在宣熙八年的臘月初七,他毫不猶豫地就將這間用來安放他心靈的宮殿交了出去,從此以後,昭仁宮有了主人,他心裏也住了個人。

隨著時間的推移,最終一切都得到了答案,緣分都是天注定,或許世間真的有一個人可以適合到初見就動心,從此山海不移。

直到踏進昭仁宮正殿的大門,楚珩都沒有回過神。

最終還是辦完事的祝庚從外頭走了進來,才將他的心緒從情意翻湧的失神中喚醒。祝庚走上前,恭聲稟道:“陛下,永安侯府和嘉勇侯府的糾紛又出了點旁的岔子。”

“怎麽?”

祝庚看了一眼旁邊的楚珩,有些欲言又止,組織了一下措辭方答道:“今日上午,嘉勇侯又至,大理寺卿迫於無奈,只得派人去請永安侯世子來大理寺喝杯茶,順便問問情況,但是等到了永安侯府——”

蕭家的人一聽說他們家世子打了徐劭,當即就怒了。宜崇蕭氏作為大胤第一世家,也不是不講理的,但豈能任由嘉勇侯府誣賴?他們家世子臘月初五晚上明明應邀去了鎮國公府做客,此事還有顧彥時能夠作證,哪來的閑情逸致屈尊去打一個徐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