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撒氣(第2/2頁)

淩燁知道,楚珩不甘,也不願——

分明是在跟自己鬧脾氣。

從進殿開始就在由著性子鬧脾氣,也不知道是從哪兒沾來的一身小刺,把氣全撒到他身上。現在居然還學會以退為進,拿認罪認罰、離開禦前威脅。

他知道若是真罰,依照規矩該如何處置麽?

真是慣的他,簡直是放肆。

淩燁沉著臉,盯了楚珩半晌,冷聲問:“朕說過要罰你麽,你是要代朕作主?”

楚珩垂著眼睛不作聲,嘴唇依舊緊緊抿著。半晌,他脾氣上來,心一橫,低著聲音開口,說出的話字字清晰:“陛下宣臣過來,不就是要拿臣撒氣嗎?”

淩燁聞言先是一愣。

要拿他撒氣?

那今日午後自己是吃飽了撐的把徐勘宣到敬誠殿,讓他在外頭一跪就是兩個時辰?

淩燁頓時心頭火起,“砰”地一聲拍了桌子,站起身喝道:“起來!”

楚珩不經意被嚇了一跳,下意識地擡眸看向陛下,觸及陛下怒容的瞬間立時收回視線,連忙從地上站起身,低垂著眼睛有些不知所措。

從初來禦前直到現在,他頭一回見陛下真正動怒,而且還是因為自己。

帝王威儀沉靜如山,陛下的情緒總是會斂進那雙深沉如海的眼睛裏,像今日這般大發雷霆,還是頭一遭。

楚珩心尖發顫,他本有滿心的郁氣和不甘,見陛下忽而如此,心裏又開始亂成一團,不知如何是好,只低頭站著。

淩燁冷冷地看著他,良晌,忍著怒意沉聲反問:“朕拿你撒氣?今日巡查明正武館的影衛向朕稟奏說,嘉勇侯世子徐劭言行囂張妄議禦令,午後朕把他弟弟宣過來在敬誠殿外跪了兩個時辰。朕氣徐劭對你挾私發難,叫你過來看看你在武館受沒受傷,到你這反倒成了朕要拿你撒氣?”

楚珩霎時怔住,以為是自己聽錯了,逐字逐句地回想了幾遍才領略陛下話裏的意思。

驚愕過後,有一種隱秘的欣愉開始從心底最深處蓬發出來。他忍不住想擡頭看一眼陛下,未及動作,卻猛然間回憶起自己方才說的話,頓時再沒了擡眸的勇氣。先前那些來歷不明的酸澀郁氣,此刻全釀成了手足無措的慌亂,他一時間失了語。

淩燁斂去怒意,容色恢復了一貫的沉靜,聲音格外冷冽:“楚珩,換一個人來,你以為還能像你這樣好端端地站在這裏麽?出言無狀大不敬,只記你二十杖,朕是記得太輕了。你要一並處置,不如朕允你所請,大不敬的六十杖打完了朕再接著同你論欺君?”

楚珩啞然失聲,不敢答話,也不敢擡頭,並不只是因為陛下口中駭人的責罰,他更懼怕看見陛下冷漠的眼神和慍怒的容色。他在禦前日日都能見識帝王威儀,平淡到堪稱冷漠的視線落在人身上的時候,沒人不畏懼臣服。

但是從他來禦前的第一天,陛下看他的目光裏總會帶著淺淡的笑意或者別的什麽。

或許是因為習慣了,他莫名地不想、甚至是懼怕下一次陛下看向自己時,眼睛裏只有威嚴冷峻——這種情緒就如同先前那些郁氣和酸澀一樣,來歷不明,但卻又真實地堵在心口,教他如何都無法忽視。

可是現在說什麽都晚了,他不敢求情,是他自己說要一並處置要離開禦前的,陛下沒有理由放縱他的任性,也不會再饒他第三次。

淩燁的視線從楚珩身上移開,再不看他,只冷淡道:“今天敬誠殿前跪了一個還不夠,朕看你也想跪上兩個時辰。就依你所言,朕拿你撒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