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最貴的、最大的

當年顧總是因病休養而離職。

具體情況我不太清楚,大致是他肝功能方面的問題,不能過度操勞。

那會兒公司發展前景正好,各方面都已經步入正軌,而且即將上市,可以說離飛黃騰達就差臨門一腳,但那段時間也可以說是我們最忙碌最焦頭爛額的時期,為了符合上市公司的各種規定,我們幾乎每天都要加班到四五點,有時甚至兩三天不合眼,完全靠咖啡續命。

也就是差不多前後幾天,他查出生了病。

明明正是烈火烹油的關鍵時期,卻抵不過世事無常,顧總體力不支,已沒法勝任總經理的職位,聽說他要走,包括我在內公司的很多人都表示不太理解,為他遺憾,卻也無可奈何。

顧成懷跟我的處事風格應該算完全兩個極端。

他是個十分平易近人的領導,從來不端架子,堂堂一個公司CEO卻能與從上至下所有員工打成一片,人緣好得很。

臨走前,我們為他辦了場盛大的送別宴,每個受他提攜照顧的員工依次與他一一握手。

顧成懷這麽些年來於我是亦師亦友,我實在挺舍不得他。

“小陸,你別說,我倒是真想帶你到我們上市再走……”到最後了,他有些唏噓地對我道,“可惜啦,心有余而力不足。”

然後他拍了拍我的肩,說:“以後你得靠你自己了,沒人能幫著你,你穩著點,不要急,還有不要像我一樣太拼,身體健康才是革命的本錢。”

很難得的,他在那一刻簡直像一個親兄長一樣在掏心掏肺地對我說話,我不認為他在表演或者做戲什麽,那完全沒有必要。

那種語氣,就好像我是半個他一手拉扯大的娃,走路都得他攙扶著,現在他要離開了,來一句,“以後你得靠你自己了。”

就好像他早就有打算,要把這所有沉重的擔子交到我肩上一樣。

我一時間心裏五味雜陳。

“你倒不必為我操心。”他笑了笑,說,“急流勇退,好事情。”

我心想也是,急流勇退,也不是誰都能做得到的。

他才是真正有魄力、拿得起放得下的那個人。

離職後,顧成懷就和家人搬去了澳洲,定居在那裏,走前他還和特意跟我炫耀說以後就能過上慢生活喝喝茶種種菜,十分養老的悠閑日子了。

盡管他出國了,我跟他關系依舊不錯,各種節日都會問候聯絡幾句。

這麽長時間下來,我一直十分感激他的知遇之恩,每年新年都會特意寄些禮物過去到他澳洲的居住地址。

就在前一天,我還同他發了一句新年祝福,告知他我給他寄了年禮,並問他最近過得怎麽樣,身體情況是否還好。

他回答最近病情已經穩定下來了,他現在是個自由職業者,偶爾炒炒基金,大部分時間就在四處度假旅遊,沒什麽壓力,前半輩子賺的錢完全夠花,目前只需要享受人生。

我聽著十分羨慕,心道要不是我明知自己沒法撂擔子甩手走人,我都有點想去體驗體驗那種完全自由自在的生活了。

抽回思緒,我暗忖顧成懷早已全家移民海外,怎麽也不可能千裏迢迢出現在C城。

我剛才看見的多半只是個模樣相像的人而已。

二十七桌沒白等,一頓精致的粵菜吃得我心滿意足,不由開始做夢,心想秦燼的廚藝什麽時候也能進階到這個地步,那我可算是熬出頭了。

吃完飯,跑到頂樓影院的時候,我才想起來說是看電影,結果我和秦燼兩個人這麽長時間竟沒一個想起來先提前訂個票。

著實是從前包場的日子過慣了,由奢入儉難。

我倆在電影院門口大眼瞪小眼了一會兒,相顧無言,最終秦燼在我的眼神示意下主動去買票了。

這年頭不在線上提前訂電影票的大概也算稀缺動物,秦燼吊兒郎當地插著兜走到售票櫃台前,那兒只有一個在出售爆米花的年輕姑娘,我抱著臂不遠不近地站在一邊。

秦燼過去淡淡地說了句:“兩張票。”

那正在裝爆米花的姑娘目光接觸到秦燼的時候手抖了一抖,兩顆金黃的爆米花撒出來,蹦蹦跳跳地滾落在地板上。

她問:“您要哪部片?”

秦燼皺起眉,似乎有些為難,他轉頭看了看我。

我聳聳肩,表示我不了解,沒想法。

秦燼便隨手一指面前的廣告牌,正前方電子顯示屏上是一張海報,五彩斑斕的,似乎是兩位著名影星出演的喜劇片。

他道:“就這個吧。”

“哦,好的。”姑娘說,“有普通票,VIP和情侶座三種,您要哪一種……”

我在一旁聽到“情侶座”三個字的時候心間動了動,但到底還是忍了忍,沒插嘴。

而正買票的秦燼沉默了片刻,冷著臉道:“最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