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只有一張床

我猛灌了一口啤酒,壓下了內心蠢蠢欲動的念頭。

而秦燼手裏仍攥著那只可憐兮兮的蝦,我見他拉著它的尾巴扯了半天,殼沒剝下來,蝦肉倒是直接給他拉斷了,一只好好的蝦整一個變得面目全非。

“……”

我有些不忍睹卒地轉過頭去,不知不覺間嘴角卻翹起了一個弧度,我也不知道自己在樂什麽,大概是難得看他出一回糗,覺得新鮮又好玩。

我心說以前上學的時候我總覺得這人無所不能,畢竟我下到專業水平、工作能力,上到智商都全方位被他碾壓,原來他也會露出有點頭疼的表情,原來他也有不擅長的事,比如做飯,比如給小龍蝦剝殼。

他嘗試了半天,最後忍無可忍地放下了那只被他蹂躪得徹底報廢的蝦,又從盆裏拿出另一只,似乎打算繼續研究這項困難的技術。

“停停停。”我趕緊阻止道,“被你這樣弄,好好的蝦肉都沒法吃了,別浪費食物。”

秦燼停下動作,靜靜地看著我。

不知道為什麽,或許只是我腦補過甚,竟然從他的神情看到了一絲隱忍的委屈和不滿,就像一只沒有被摸頭而耷拉下尾巴的大狗狗。

我被自己的想法愉悅了一瞬,接著我拿出一只蝦,幾秒鐘迅速剝出完完整整的蝦肉,丟進他碗裏。

他看了看我,又看了看碗,盯著碗,久久未動,過了一會兒才一言不發地默默吃完了。

我沒管他,又給自己剝了一只,吃掉,再給他剝一只。

我有些唏噓,唉,本來還想著他能給我剝殼呢,結果反倒變成了我給他剝蝦。

一盆小山一樣的小龍蝦以肉眼可見地速度降低海拔,我手邊的空殼也以可觀的速度不停增加。

我倆原先本來並排坐在小板凳上,不知何時開始,我們靠得越來越近,吃到一半時,秦燼的手臂靠著我的,我們的大腿也完全貼到了一起。

我擡起頭望了一眼前面那桌一男一女一對來吃燒烤的小情侶,分明也是我們這個姿勢,兩個人如同被無形的膠水黏著,幾乎要抱在一起。

我遙遙看著他們,忽然臉都有點熱了起來。

然而,下意識地,我卻又向他的方向挪動了幾分,直到半邊身子倚在他肩旁。

秦燼擡起眼,微微偏轉過頭,我再一次想,他的睫毛真的好長,平白讓那雙原本涼薄冷漠的眼眸變得生動詩意起來。

世界上怎麽會有這種人,一邊無情冷酷到了極致,一邊卻又能讓人心軟、動搖,忍不住地想往這汪深淵裏跳。

怎麽會有這種人,世界上怎麽會有秦燼這種人啊。

他是不是生來就為了克我的。

秦燼隔著手套捏了捏我沾滿了油的手指,問我:“飽了?還吃嗎?”

我靠在他身上,沒動,打了個嗝作為回應。

又慢吞吞地吃了幾個,我吃不下,就剝好都用來喂秦燼,直到最後六斤蝦幾乎全部被我們消滅完了。

誰知,正打算走,外面突然嘩啦啦地下起了一陣大雨。

頭頂的塑料棚被雨水打得劈啪作響,棚頂邊緣水流傾斜滑落而下,直接形成了一條白色的瀑布。

我傻眼了。

完全沒想到晚上會下雨,我們出門前都沒有帶傘,更何況本來開著車,但現在車子停在兩條馬路外的小區裏。

噼裏啪啦的雨點打在頭頂,吵極了,非得扯著嗓門才能讓對方聽清,我大聲對秦燼說:“要不過會兒再走吧。”

秦燼湊過來,在我耳邊說:“好,那就等等。”

這下盡管雨聲再響,我都能清清楚楚地聽到他的聲音,只是代價是我整只耳朵都著火似的熱起來了。

我們便繼續靠在一起坐在矮小的塑料板凳上,周邊許多人跟我們一樣在躲雨。

聽著外邊嘩啦啦的雨聲,等雨停。

秦燼拿起桌上濕巾給我擦手,仔仔細細地擦拭著,連指縫處都不放過。我懷疑他可能是有點無聊,沒事幹,只好玩我的手。

而我望著面前的雨幕發著呆,心情卻異常不錯。

又坐了許久,這雨卻絲毫沒有停下的跡象,反而越下越大了。

大排档的老板已經在催著收攤了,這條路幾十年以前就在了,排水系統已經很老了,我聽他大聲吆喝著,大概意思是再不走這條路都要開始積水了,生意也沒法做,只好提前關門了。

我們被抄著一只巨大海綿盒的老板從凳子上灰溜溜地趕起來,我有些遺憾地想,本來還想再多待會兒呢。

問老板有沒有多余的傘,老板搖搖頭,表示早都被借走啦。

那就沒轍了,我以眼神示意了一下身旁的秦燼:“沖?”

秦燼把外套脫下來,蓋在我的頭頂。

我把那件外衣拉開,腦袋挨過去,也分他一半,順理成章地挽住他的胳膊。

他抓著我,我抓著他,我兩拉拉扯扯地沖進瓢潑大雨裏,頓時淋成了兩只落湯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