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暴君想砍了自己的第17天

鐸曜扶著額睜眼時, 有些脫力地喘了幾口氣,失語許久才擡起臉看向外面。

靈魂的虛弱已經影響了這個身體,他的面孔上有漂浮的蒼白色, 看不真切, 但足以讓外人驚憂。

鐸曜沉思幾瞬,走到門外:“去叫七王子,我有事找他。”

門外候著的人臉上先是茫然一瞬,而後似乎很快想到了什麽, 忙不叠地應聲迅速離去。

骨中的卑微讓他沒有勇氣直視教皇大人,自然也沒注意到教皇面上比昨日褪了一層血色的面孔,暗夜雖無邊但天色將亮, 掀起的晨光鋪染在失了血色的教皇面上, 勾勒出穿透兩個維度的光暈。

精靈一族的母源之中, 卻與此相反。

母源之中, 四季長亮, 溫暖宜人, 從未有過落夜一說。

但此時, 精靈一族永遠明亮的母源, 就如外界落夜一般,光亮正在被暗色吞沒。

逐漸消散的光鋪染在吊床中沉睡的面孔之上, 仿若黑暗降臨之前人們眼中一絲最後的璀璨,說不盡的綺麗與動人, 就像是人們在永夜之中藏在心中最後一點的希冀。

一邊暗色被光吞噬, 另一邊卻是光正被暗夜吞噬。

鐸曜甚至還沒有進屋, 就聽到一聲意味不明的笑音在身後響起。

“教皇大人找我?”

鐸曜手上關節泛了白, 面上的蒼白卻褪下了, 他轉身睹了一眼少年。

這座王宮怕已經成為他手上玩物了……

鐸曜收斂心神, 道:“進來說吧。”

濃沉墨色在西奧多眼底一掠而過,他不笑了,看了眼前讓他突生不安的人好幾息,才默不作聲地跟了上去。

進屋前,指節動了幾下,無形的黑霧在屋外的幾個角落埋下。

這種不安,就像是十歲的西奧多無能為力地看著那個靈魂毫不留戀地離去。

鐸曜在屋內站定,眸光在屋外淡淡掃了一眼,輕輕收回了視線。

現在的西奧多並不是他的對手。

他轉身看向這個手上已經開始有了可以顛覆外界力量的少年,無聲抿起唇,眉眼上一絲透著清冷意味的情緒刺痛了西奧多的眼。

這個人真是一點記性也不長,或者根本不屑於掩藏自己的情緒,西奧多沉聲笑道:“你要走了。”

十歲到十八歲其實只有八年,但已經足夠西奧多在腦海深處將一些記憶磨爛了碾碎了,然後融入血液中,將其形成另一種本能。

就像現在,他一眼就看出來了。

這個人,又不要他了。

其實也正常,畢竟這個人,從來就不屬於他。

少年紅了眼,不止是眼眶泛起了紅 ,純墨不可測的雙眸中一並泛起悚人的紅絲。

長開的眉鬢染上戾氣,一字一句吐字道:“騙!子!”

什麽因為是我,才來到這裏。

暴戾的,嗜血的,就像是壓制在最深處的,幾乎發自本能的所有陰暗情緒這一刻通通湧了上來,反而在身體中攪弄出滾燙到灼人的溫度。

西奧多用了極大的氣力才壓住身體的顫抖,面上的神情突然變得安靜,怒揚起的眉梢在恢復成平緩的弧度後,一種暗湧的危險比張揚的怒火更為壓抑攝人。

很難想象擁有這種氣質的人只是一個十八歲的少年,他的身上已經隱隱能感應到世界另一至高存在的威懾。

屋外只有鐸曜能看見的黑霧乍然升騰而起,一瞬的功夫就將這座華麗的宮殿變成荊棘叢林中唯一安全的囚籠,西奧多心底隱秘且張牙舞爪的晦澀心思在行為中暴露無疑。

在所有妄想的前提中,只有留下對方這一個選擇。

初長成的黑暗神,卻要學會用世間的惡去囚住他唯一的善。

鐸曜眸光微閃眼睫輕輕垂落,西奧多看不見對方那雙眼睛,卻不由恍惚了一下,似乎窺見了對方真實模樣擡眼垂目間的無雙風色。

若是抓不住這個人,他會瘋的吧。

西奧多心想。

鐸曜對於這些撲面的力量只是擡了擡手。

一切便都結束了。

這次力量的動用,只會讓現實世界的鐸曜更加虛弱。

但別無選擇。

鐸曜輕輕接住了正逐漸失去意識的少年,屋外寵沖天而起的黑霧已經消失幹凈,只有少年垂落的左手指尖依舊不甘心地顫動,黑芒時隱時現。

黑暗神力的爆發引起了一些家夥的騷動,甚至有些不安分地蠢蠢欲動,但下一秒出現的光明神力卻讓他們瞬間抱頭鼠竄把自己藏得嚴嚴實實。

光明神這個老家夥竟然還活著?!!!

這一下鎮壓了這些年不少不老實的家夥。

西奧多不肯閉眼,濃墨眼睫一點一點,就是不肯搭上下眼瞼,發紅的雙眼不知何時變回了純粹的墨黑,在艱難掀起的眼簾之下盯著鐸曜沉靜的面色。

“……你……敢走……”

鐸曜的手輕輕搭在少年不肯閉上的雙眼,剛才那一幕就像豎起尖刺的刺猬,但是有人輕易就能摸到刺猬柔軟的肚子,力量的壓制是其一,更多的未嘗不是刺猬本身的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