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第3/5頁)

秦君宜當著皇帝的面當然不會將事情都講出來,可是鄭玉磬聯想到許多年前的噩夢與那串已經被壓到箱底的佛珠,心中的厭惡幾乎一下子便起來了。

“兒臣當年一時犯渾,太後也是知道的,”蕭明稷察覺到鄭玉磬似乎打了個冷顫,心裏的戾氣漸生,可是面對鄭玉磬的時候又不能施展,萬千怒火只化作一聲長嘆,伴隨著輕咳,“太後如今也瞧見了,天理循環,十倍加諸朕身。”

蕭明稷身上斷裂復接與開刀清理出來的碎骨也不算少,甚至至今不能下榻活動,本來這些時日鄭玉磬已經有些回心轉意,他居然這般不識趣,趁著這時候舊事重提。

或許是他正好見到音音在側,才忽然動了心思同他說這些。

無非也就是知道自己身子見好,恐怕來日會改變主意同他算賬,甚至如殺死父親兄弟以及那些子侄一般,給他一個體面而又冤屈的死法,所以這個時候以退求進,叫自己便是日後好了,也不好針對於他,萬一以後秦君宜真的出了什麽意外,反而叫音音疑心是他做的。

他瞥向秦君宜一眼,眸中帶了些警告的意味,只是礙於鄭玉磬在,卻不好那般明顯,“侍中雖然有心歸隱,但是秦王畢竟擔負國之重任,將來可成大器,朕與太後將秦王交付與你,本來就是要你悉心輔佐,此事不必再議了。”

秦君宜聽完後並不覺得意外,他淡淡一笑,躬身應道:“既然如此,臣還有一事要稟告,先帝虞祭禮聖人已經拖了數月之久,遲遲不肯昭告天下……”

“夠了,”蕭明稷不想在這個時候提起先帝,皺了皺眉道:“秦王今日的課業與門下省的事情難道侍中都已經安排妥當了麽,朕今日乏了,你下去罷。”

有那麽一瞬間,他並不願意順著秦君宜真正的心思,直接允準叫他辭官歸鄉也就算了。

誰家高官顯貴不到三十歲上書乞骸骨,便治他一個對朝廷怨望之罪也不為過。

音音早就將這事忘得一幹二凈,只是知道他身體不好也沒什麽,但是他偏偏在這樣的档口說出這種話,存心是叫兩人失和,還將音音嚇到了。

鄭玉磬看向秦君宜,微微點了點頭,示意他先退下。

其實她自己也有些不自在,紫宸殿是蕭明稷他們父子都住過的,而秦君宜與寧越都與她有過千絲萬縷的關系,鄭玉磬開口道:“侍中風華正茂,何須在意這些,你身子不好就多去讓太醫治一治,若是到了田間荷鋤,只怕是身子愈發受不住。”

她面上存了憐惜,“若是當真受不住,你也該早說,我今日準你一日的假,等明日稍微好些再來教導元柏不遲。”

寧越聽得出太後聲音中的憐憫意,心裏不覺微微酸楚,可是一想到蕭明稷的面色,又覺得稍微平復了些許,遞了水給鄭玉磬,省得她心裏難過哽咽,聲音不似從前。

皇帝說退下的時候秦君宜只是一頓,但是鄭玉磬開口說了,秦君宜才深深地望了她一眼,而後退下,蕭明稷心裏不是不惱,只是這份惱怒又不能發作到鄭玉磬身上,甚至還得有心哄她消氣,幾乎將錦被的一角捏得褶皺滿滿。

內殿的內侍都自覺退了下去,連帶宮人也是一樣,除了寧越。

良久之後,鄭玉磬冷冷道:“真的是你?”

蕭明稷想了想,卻沒有騙她的意思,眼睛直視著鄭玉磬一瞬間冰冷似霜的面頰,道了一個是。

果不其然,鄭玉磬勃然變色,氣得甩開他的手起身,胸口起伏不定,“我早就覺得不對,蕭明稷,你當初拿來騙我的佛珠,是不是就是……就是我丈夫的肋骨?”

她一連問過幾次,蕭明稷都矢口否認,只是女子悉心敏感,對他始終存有疑慮,最初戴了一段時間,後來就再也沒有貼身藏著過了。

“音音,他如今已經不再是你丈夫了!”

蕭明稷方才因為兩相繾綣而生出來的歡喜被這一句話激怒,可是又不能對鄭玉磬做些什麽,隨手將寧越方才遞給她的杯子擲到地上,想要去握住鄭玉磬的手叫她親自來撫摸自己的腹部,那裏到底受過多少比那文弱書生多上十倍的傷痕。

秦君宜身上的傷痕都是他出於妒忌給予的,但是他身上的傷卻一小半是因為想要建功立業娶她,另一大半更是因為護著她。

這才最叫人傷心,上天已經用這樣的方式懲罰了他,早知道如此,就該在最開始的時候同音音毫不猶豫地說了,也不至於現在翻出舊賬來說。

然而寧越卻在他投擲茶杯的第一刻擋在了鄭玉磬的身前,原本距離鄭玉磬該有幾寸的茶盞硬生生砸在了寧越的懷裏,叫他撕心裂肺地咳嗽了幾聲,似乎帶出來一點鮮血,沾染在那精致的面具上。

但是寧越到了這個時候似乎還記得君臣主奴的尊卑,他不敢在皇帝的面前一直咳嗽,強行壓住不適,喑啞哀求:“還請聖人恕罪開恩,太後娘娘也是大病初愈,只是掛念秦侍中,並非有意觸怒聖人,還請聖人不要見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