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叫我什麽?”

雖然聲音沉穩,但時而錯拍的呼吸,昭示著席與風的內心並不平靜。

而江若心臟仿佛還遺落在闃黑的悲涼裏,因此聽到這真摯的告白,不禁有一種在經歷某種煎熬的錯覺。

可這冰火兩重天的煎熬,這止不住的戰栗,他甘之如飴。

進而迫切地想見到電話那頭的人。江若正要開口,在聽筒裏聽見航班信息播報的背景音,忙問:“你……你在哪裏?”

沒等問完,耳邊忽然沒了聲音。

放下手機一看,通話已然掛斷。再打過去,無人接聽。

握著手機在酒店房間裏來回走了幾圈,江若撲倒跳到床上躺下,沒到兩分鐘鯉魚打挺坐起來,繼續打。

還是沒人接。

剛剛才把席與風搞懂的江若,又開始不懂了。

甚至想打開百度搜索——表白完就掛電話,是什麽意思?

是在報復我一開始沒接他電話嗎?可他不是這麽小氣的人啊。

江若糾結得磨後槽牙,點開微信界面再確認一眼。

最近的一次語音通話結束在三分鐘前,通話時長十五分零八秒。

也不是在做夢。

難不成是因為超時了,覺得占了便宜,所以不好意思?

等到收拾停當坐上前往電影節的車,江若才從小沈那裏得知昨天頒獎禮現場外有名藝人被群眾扔了雞蛋。

現場的娛記們很快把消息發到網上,起初為了買關子故意隱去那名藝人的姓名,一時猜測四起,當晚所有拿獎的藝人無一幸免,都被提及。

其中“黑臉”走人的最佳男配角江若,成了重點懷疑對象。江若後來細翻朋友們發來的消息,發現其中確有幾個問被砸雞蛋的是不是他。

江若恍然:“原來是這樣。”

怪不得席與風那麽著急給他打電話,問他有沒有事。

心又軟了幾分,像被烤化的棉花糖。可還是聯系不上人,江若著急,讓小沈給施助打個電話,問問席與風這會兒是否在忙。

施助接了,答說:“席總今天沒來公司。”

江若忍不住湊到話筒前:“他去哪兒了?”

“海市,昨晚連夜走的,說臨時有事。”

江若一愣。

又打給方姨。方姨說席與風昨天就沒回來,只在下飛機後給她打了個電話,說在外地,並告訴她手機快沒電了,聯系不上的話不要擔心。

“也不知道什麽事走得那麽急。”方姨在電話裏嘆氣,“連個充電器都沒空回來拿。”

江若也嘆氣,心說要是能知道他在哪兒,我現在立刻把充電寶給他送過去。

想到在語音通話裏聽到的航班播報,江若眉頭皺得更緊。

——他不會飛到海市,在機場打完電話,又飛回楓城去了吧?

——不,不應該。席與風那麽冷靜一男的,做不出這種沖動的事。

還是著急。

江若伸長脖子朝前看,遠遠看見場館的圓頂,嘗試問小沈:“你說我能不能以身體不適為由,向莊導請個假?”

“為什麽要請假?”

“反正就是個跟看片會差不多的場合,少我一個也不少……”

小沈用高深莫測的眼神看著他:“您是不是忘了,自己是電影的男主角?”

“……”

江若泄氣地坐回去,退而求其次地說:“那幫我改簽一下機票,要電影節之後最快飛楓城的航班。”

同一時間的楓城,從海市來的航班落地,席與風下飛機後,先在機場休息室眯了一會兒,然後直奔公司。

昨晚看到新聞後他就給江若撥了電話,連著兩通沒被接聽,他方向盤一打,直接開車往機場去。

走得匆忙,席與風除了人、手機、身份證,什麽都沒帶。

到海市才發現手機快沒電了,臨時找地方充電怕來不及,便按照事情的主次順序先給江若打電話,確認江若沒事才安心。

回過頭來想,席與風都覺得這種行為堪稱莽撞,一時腦熱貿然沖過去,極有可能給江若增添負擔。

至於那“五分鐘”,或許也是沖動的結果。

先前在孟家,席與風就對孟潮堅決的態度有所觸動,後來在電話裏聽見江若充滿抗拒的語氣,不由得想到那天在他新家樓下看見他對朋友笑那樣開懷,面對自己時卻態度冷漠,一個眼神都欠奉。

這感覺好比漲潮,看著海水一浪比一浪近,生存空間被一寸一寸擠壓,臨到頭猛一個大浪過來,頓時將他逼到了不得不自救的境地。

他怕再不說,就真的來不及。

所以哪怕希望渺茫,哪怕時機並不合適,席與風還是開了口。

用最簡單樸實的語言,毫無技巧地把江若先前問過的那些、可能想知道的那些,一股腦全都說給他聽。

也正是因為沒有面對面,席與風才有和盤托出的勇氣。

中途一度不確定電話那頭的人還在不在,稍作停頓,聽到微弱而均勻的呼吸聲,席與風才定神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