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人山人海

原本打算給席與風另開一間房。

江若以為他當慣了老板,不會幹這些雜碎活兒,提議道:“不方便的話,我去幫您開?”

站在門口的席與風說:“沒有不方便。只是如果另開一間,明天他們怎麽議論,就難說了。”

江若再度無言。

過了會兒,問:“你怎麽知道……”

“聽說的。”沒有隱瞞的必要,席與風說,“事情因我而起,我幫你擺平。”

《鶯飛》劇組給主要演員配的都是雙標間,一般情況下一張床睡人,一張床堆東西。

江若行李少,沒什麽可堆的,另一張床一直空著,倒方便了接待“客人”。

十分鐘後,江若把新買的毛巾拿出來,忍痛遞給席與風:“你先洗澡吧。”

許是表情太過沉重,見此狀況的席與風不免猶疑:“這是……你的毛巾?”

“新的,沒用過。”江若幹脆扭身,眼不見心不疼,“記得泡一下再上身。”

等人進了洗手間,江若才後知後覺反應過來——什麽叫“你的毛巾”?我看起來像是那種把自己的貼身用品強塞給別人的變態嗎?

席與風洗澡很快,出來的時候江若板著臉,生悶氣的表情。

借住而已,席與風管不著那麽多。他在雙標間那張空著的床上坐了下來,用毛巾擦頭發。

不大的空間裏潮氣四溢,摻雜著甜膩的香精氣味。

江若聞出來了,是他上回在王姐的超市買的打折沐浴露。

眼神飄飄忽忽往另一張床移動,江若看見席與風穿著來時的一身衣服,許是因為身上沒幹透,襯衫紐扣暫未扣齊,濕漉漉的黑發垂在額前,給他那挑不出錯處的面孔添了一抹清潤的溫和,中和掉不少由內散發的冷峻。

正想著,席與風忽然似有所覺地偏過臉,江若狀若無事地轉開視線,繼續盤弄手裏的衣服。

這回,席與風沒像上次那樣,問他“看夠了嗎”。

江若洗完澡出來,看見席與風歪靠床頭,腿上放著筆記本電腦,左手在觸控板上移動,看樣子在處理文件。

不是說去打高爾夫了嗎?白天玩晚上工作,這就是霸總的時間管理?

只在心裏悄悄吐槽,沒真說出口。江若尚且有幾分作為欠債者,或者說受助者的自覺。

他躺到床上,被子蓋一半,拿起厚厚的劇本接著看。

沒看幾行,聽見隔壁床電腦裏傳來人聲。

和席與風視頻通話的人興許是他助理,正在匯報工作。

江若一面感嘆打工人好辛苦晚上還要工作,一面瞥向屏幕,上面是個有些眼熟的男青年,好像姓施,江若上回去“談判”,就是這個人帶他上樓。

“榮盛那邊呢?”席與風問。

“下午和他們那邊的負責人通話,聽口氣不太滿意新的合作方案。”

“那幾個投資方?”

“已經有兩家先前談妥的有撤資意向了。”

“嗯,接著盯。”

…………

江若聽了一會兒,便開始打哈欠。

簡直比數學課還催眠。

什麽時候把劇本丟在枕邊的,他自己都搞不清,只依稀記得意識泯滅前,聽見席與風說“小點聲”。

江若一向好眠,因而醒來的瞬間,他的五感便已歸位,立刻察覺到異樣。

眼睛剛睜開,余光捕捉到身側的黑影,江若機敏地一個翻身,伸手迅速夠向床頭。

“武器”沒摸到,摸到一只手。

修長的,骨節分明的,是一只光憑觸感就可以斷定很漂亮的手。

還是溫熱的。

幾個小時前被刻意忽略的快速心跳卷土重來,江若甚至能聽見血液湧入心臟的聲音。

時間一霎靜止,再度向前推進,是因為一道低沉的嗓音。

“知道我是誰?”

呼吸凝滯幾秒,江若點了點頭。

緊接著,江若察覺到被自己握住的那只手掙動一下。

“那還不松手?”

按亮床頭燈,席與風彎腰將堆在床頭櫃上的礦泉水瓶拿起一只。

江若蒙然地目送他回到隔壁床上,然後扭頭看床頭的數字時鐘,淩晨一點二十三分。

這個點不睡覺,起床找水喝?

還是視頻會議一直開到半夜?

席與風顯然沒有打算對此進行說明,他擰開瓶蓋喝一口,不知是覺得口澀還是水太涼地皺了皺眉。

說不定用廉價沐浴露的時候,也是這副勉為其難的表情。

只喝了兩口就將瓶蓋擰回,側身放回床頭時,席與風再度對上那道直勾勾的視線。

接收到“有何貴幹”的眼神,江若聳肩:“我之前還以為,你們有錢人只喝當天現采的,純天然無加工的露水。”

席與風:“……”

大半夜沒什麽可聊,江若打了個哈欠,掀起被子蓋住半張臉。

剛要閉上眼,聽見隔壁床的人說:“我沒你想的那麽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