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草長(第3/3頁)

江若又笑:“簽名千萬別丟啊,說不定這回真火了呢。”

王姐當他又說胡話,沒往心裏去。結完賬裝袋,拿起櫃台旁貨架上的一盒創可貼,一並放進購物袋裏。

江若剛“欸”了聲,就被王姐搶了話:“送你的,隨身帶著。平時拍戲磕磕碰碰多,下回再滿臉血跑到我這兒來,我可不給你包紮。”

假裝不知道她說的是哪回,江若嬉皮笑臉地應了:“好嘞,下回我直接就地躺平,誰讓我受傷我就訛誰一筆。”

王姐白眼一翻:“出息。”

拎著東西走到門口,又聽王姐說:“你還年輕,有的是時間和機會,這行要是幹不下去,試試別的也不是不行。”

腳步頓了頓,面向門外的江若眼中映了遠處零星的燈火。

“不了。”江若聽見自己說,“經歷過不同的人生,哪怕一次,就回不去了。”

好比入戲,一旦全身心沉浸,就再難抽離。

何況曾經那樣璀璨過,怎能甘心回歸平庸。

走到外面,江若仰頭望天,像少年時期無數次做過的那樣,伸直拇指和食指,兩手比數字八,一正一反指腹相接組成個框,把夜幕中最亮的那顆星星框進去。

好像這樣做,光芒就屬於他了。

做完不禁自嘲幼稚,江若放下手,呼出一口氣,接著大步向前走去。

哪怕這輩子都不可能實現,他也要站在離夢想最近的地方。

三月下旬,最後一波寒流悄然離開楓城,草長樹木長的蔥蘢季節,電視劇《鶯飛》正式開機。

江若飾演的謝方圓最常出現的地方是排練廳,因此被分到B組。除卻重要鏡頭都是副導演在這邊監督,因此拍攝日程不算緊張,每天十到十二個小時的拍攝,偶爾熬個大夜,還沒到咖啡泡枸杞的時候。

工作氛圍輕松,人自然好相處。連只有三分之一的時間在這邊拍攝的女主角唐佳念都喜歡B組,每次來都請大家喝奶茶,空閑時間忙著拉人打牌,美其名曰工作之余享受生活。

她尤其喜歡和江若一塊兒玩。江若牌技不錯,總悄麽聲站在唐佳念後面,關鍵時刻指點一二,唐佳念說她從入行就流竄於各個劇組的牌桌,從來沒贏得這麽爽過。

也會和江若討論舞蹈相關。女主程鶯這個角色選她很大程度上是因為她也學過舞,拉丁舞,雖然劇裏女主跳的是芭蕾,兩者在技術層面上鮮少共通,但江若好歹是舞蹈專業出身,基本功紮實,給了她不少指點和建議。

兩人偶爾還會一起吃飯。唐佳念是近兩年通過一部電影進入觀眾視線的流量小花,看得出來家境也不錯,自是不吃劇組的盒飯,每餐都是助理從外面買了送來。

江若見了也不羨慕,抱著自己的盒飯吃得噴香,弄得唐佳念也想嘗嘗。

真嘗了,第一口就皺眉:“這哪裏好吃啊?”

“那是你沒挨過餓。”江若說,“沒東西吃的時候,炒鞋墊子都好吃。”

唐佳念想象了下大鍋炒鞋墊,條件反射地捏住鼻子:“噫——好臭。”

一來二去,唐佳念和江若打得火熱的事,劇組上下人盡皆知。

起先眾人沒覺得如何,還經常打趣:“怎麽辦,咱們的女主要跟男二跑了,趕緊讓編劇改劇本去。”

後來不知是誰從隔壁劇組傳來的消息,說江若帶資進組,是個靠賣屁股上位的。

這種事在圈裏司空見慣,大家心知肚明就好,本也沒什麽。奈何江若和唐佳念走得近,被有心人看了去,便添了層“明明是個gay還拉著女主炒CP”的一言難盡。

況且說什麽圈外大金主,總不能真是席家的大公子吧?不就開機前劇組請客坐一桌了嗎,全程沒有半點交流,聽說散席之後也各走各的,這哪是金主和情人,分明是陌生人嘛。

席家大公子是什麽人,冷若冰霜,眼高於頂,哪能看得上這種小角色?

而且他不是喜歡女人嗎?就在隔壁劇組拍戲的那個周昕瑤,不惜花大力氣把她捧成真正的明星。

哦,原來江若不僅是個賣屁股的,還是個虛榮的騙子,敢跟席家攀關系,沒腦子還是不要命?

而這些流言,遠在楓城市中心的席與風也被迫聽了一耳朵。

自是孟潮說的。除了他,沒人愛管這等閑事。

還不直說,偏要拐彎抹角:“席總可真是只管殺不管埋啊。”

席與風正坐在回去的車上,問對面:“我殺誰了?”

“你家那位小演員唄。”孟潮在電話裏說,“你利用完人家拍拍屁股就走了,倒把人家推到了風口浪尖,魯迅先生說的‘捧殺’,是這麽個意思吧?”

席與風微微蹙眉,道:“發生了什麽?你把舌頭捋直了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