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草長

幫人幫到底,打發走了跟屁蟲弟弟,江若和席與風一起乘電梯下樓。

去往停車場的路上又遇熟人,《鶯飛》劇組的選角導演,姓周,復試時江若見過。

相比醉心藝術的總導演孫堯,周導顯得圓滑許多,先滿臉堆笑吹捧一番,說席總初涉娛樂行業就很有投資眼光,他們的劇會爆那是板上釘釘的事。

接著看一眼席與風身旁的江若,頗有幾分真誠地說:“連席總推薦的人都那麽優秀,當時江先生一進門,我就覺得謝方圓這個角色,非他莫屬。”

江若聽得發虛,又覺得好笑,心說周導眼力不行啊,沒看出來席總對我避之不及?

這馬屁真真拍在了馬腿上。

兩人一直被送到車旁,還是上次那輛黑色的商務車。

席與風口頭答應了酒會邀請,周導才點頭哈腰地離開。待人走遠了,江若也收了假笑,腮幫子有點僵,擡手掐著臉頰捏了捏。

被席與風看見了,淡淡一眼,喜怒難辨。

兩人就這樣原地站了約莫一分鐘。見席與風沒有說點什麽的意思,江若心裏吐槽這人高冷過頭,連“謝謝”都不會說,面上卻沒有表現出一絲一毫,沖席與風禮貌地道了別,扭身就走。

走兩步又停下了。

江若不吃回頭草,但喜歡走回頭路。

席與風還站在原地,走到他跟前視線下意識上移,江若才後知後覺自己比他矮半個頭。

身高不夠,氣勢來湊。江若擡高下巴,一聲“席總”喊出了使喚人的意味。

這回席與風竟然應了,很低的一個“嗯”字,洗耳恭聽的態度。

反倒弄得江若不習慣。

但話都到嘴邊了,自沒有咽回去的道理。

“做不到的事,還請席總悠著點給承諾,知道您在應付,但是……”說著嘆了口氣,江若攤手,一副“拿你沒辦法”的樣子,“我比較笨,會當真的。”

等江若的背影消失在電梯間的拐角,席與風忽地自喉間逸出一聲輕笑。

像是咂摸出一點有趣的東西。

司機老劉上前:“要不要送這位江先生一程?”

“不用。”不過須臾那笑意就散了,席與風開門上車,“回南山一趟。”

南山便是席家主屋所在地。

席與風特地晚一步回去,想著這會兒席望塵多半已經將他的“光輝事跡”傳得舉家皆知。

剛進到屋裏,方姨就急匆匆走到門口,勸席與風今晚別在這兒留宿。

“老爺剛才發了好大一通火。”她壓低聲音道,“這種時候還是避一避,別往槍口上撞。”

席與風不聽,還是往裏走。

第一個發現他回來的還是席望塵。

席望塵發現了,等於全家都發現了。

席成禮還沒睡,披著睡袍下樓,臉色極難看。

沒等坐下就忍不住開口:“聽望塵說,你包了個人?”

席與風沒否認。

“長本事了。”席成禮哼一聲,“聽說還是個男的?”

接過方姨遞來的茶,席與風喝一口,甚至沒打算出聲。

無所謂的態度成功將席成禮惹惱,哐的一聲,瓷杯拍在桌上。

席成禮怒道:“私下玩玩也就罷了,弄到台面上,讓整個席家都跟著你丟臉?”

“您也說了只是玩玩。”席與風掃視在樓上探頭探腦的母子二人,眼神出奇地冰冷,“怎麽,您能玩,他能玩,就我碰不得?”

“他”指的自然是席望塵。

一句話將席成禮噎了回去,除卻憤怒,更有一種被挑戰權威的詫異。

“你、你……”席成禮指了席與風半天,“他們都說你變了,我原本不信,還以為你是個懂事的,沒想到你……”

席與風放下手中的杯子,猶自淡定:“人都是會變的。”

“那也不能……你這樣怎麽對得起孟嵐?外面人人都知道她是你未過門的妻子。”

茶是喝不下去了,席與風站了起來:“要說對得起,當年您在外面風流快活,何曾想過家中還有個妻子?”

回到樓上的房間,席與風從櫃子裏拿出行李箱,將留在這個家的最後幾件衣服一股腦丟進去。

方姨跟進來,苦口婆心地勸:“老爺說話難聽歸難聽,倒也是真為你好,你不聽也就罷了,先應下來服個軟,哪怕做做表面功夫,非要跟他吵一架,又是何苦……”

席與風兀自收拾衣服,態度卻全然不似在賭氣,更像早有安排。

也有耐心聽長串嘮叨,等方姨說完,他才開口:“沒事,遲早的。”

方姨雲裏霧裏沒弄懂:“遲早什麽呀?”

席與風不欲與她多做解釋,省得她擔心,岔開話題道:“以後我就常住我媽留的那套房子,離公司近,更方便。”

說起衣食住行,方姨立馬被帶跑偏:“那你平時怎麽吃飯?可不能吃外賣,不健康,要不我每個星期去兩趟,給你做點熟食送過去,放在冰箱裏,拿出來熱熱就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