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七五章 解謎。

“這個字眼,貫穿我的人生……”

Ben嘆了一口氣,看著面前的三個人:

“如果可以的話,我真希望來的人年紀能夠大一些,最好比我大,最好是個神父,這樣我就可以把這場談話作為我的臨終遺言。

我可以求神父見證,我對她的愛,絕不遜於她對我的愛。

當我死後,將以最平等的姿態,攜帶最濃烈的愛,回歸她的懷抱。

說遠了,還是說回我們應該說的吧。

父母都拋棄了我,可我也確確實實能夠感覺到他們對我的愛正綿延延續,我過得越好,他們無形的愛就越發濃烈。

那時候我完全可以在市中心住好房子。

但是很奇妙的,我選擇回到過去迫不及待逃離的唐人街。

為什麽呢?

後來我也曾想過這個問題,恐怕還是我童年時候的向他人炫耀時的心態吧,‘富貴不還鄉,猶如錦衣夜行’。我享受來自其他人的羨慕和畏懼的目光,當這種目光來自原先看不起你的人的時候,便越發甜美如蜜。

過去的朋友們,開始討好我,像一群狗,圍著我汪汪嗚嗚,畜生討好人,是直立起身體,人討好人呢,反而弓腰呵背。

我想這是一個公平的交易,他們要我手中的錢,我拿錢買他們的尊嚴。

雖然我很懷疑,他們到底有沒有這種東西……

這時候不得不說到我的鄰居了,鄰居當年沒有幫助我和媽媽,可現在看我回來,又想沾光。他們知道了當初女兒做的事情,便打發女兒過來給我送吃送喝。

我想將她拒之門外。

對於過去那些對不起我的人,我可以隨便的見他們,肆意的用自己的身份和錢羞辱他們,說不定我拿錢打了他們一邊的臉,他們還舔著臉笑著將另一邊臉湊上來,那雙猩紅的眼睛,除了花花綠綠的鈔票之外,看不見世界上的任何其他東西。

但是苗真,她畢竟有些不同,我曾在她身上感覺過善意,所以不想將她和其他人列為一談。

她找上門來時,我沒有開門。

當天晚上,我聽見了來自鄰居的叱罵,那些響亮在夜裏的,不堪入耳的責罵聲裏,我始終沒有聽見苗真的聲音,沒有反駁,也沒有哭泣。

一夜就這樣過去。

第二天,我再度看見了苗真。

我知道,她又被家人趕過來了。

這次,我開了門。

苗真走進來。她手裏有個蓋著布的籃子,籃子裏只放著鄰居在後花園裏種的水果,他們想要討好我,卻吝嗇得一毛不拔。

苗真將籃子放在桌上,對我搖搖頭。

“你不應該開門的。”

我的心一下子放松了,時間沒有改變我過去的朋友,也沒有改變她,她還是我記憶中黑夜裏指路的真靈。

“他們罵你。”

“隨他們去吧,罵個三天,也就放棄了這不切實際的妄想。但你開門了,這事就沒完沒了了。”

苗真無疑明白她的父母。

我的開門,讓他們意識到了事有可為,便開始想方設法撮合我和苗真。

我們同時處在她父母監控之下,一同感覺煩不勝煩。

這時候我家成了她短暫的避風港,每次她父母打發她過來,她便帶著一些做娃娃的工具,來到我家窗台上做手工娃娃。她日常會做些娃娃沿街售賣,補貼家用。

我家裏有很多客人,我回來就是為了接受這些“客人”們的逢迎討好,因此絕大多數時候,我家都是熱熱鬧鬧的,但是她沒有加入他們,他們也不試圖拉她加入。

她是這種無聊的繁華的一個安寧的角落……

但是,在她的父母步步緊逼之下,這種安寧也越縮越小。

有些折磨。

其實我也不知道,自己再回到這裏,是為了享受,還是為了受折磨。

也許享受和折磨本來就是一體的。

終於,這種脆弱的平衡被打破了。

苗真決定嫁人了。

她嫁的對象,是個一直來買她娃娃的客人。

她的父母是錯愕的。

我,也是錯愕的。

先她父母,我找到了她:“這個決定太突然了。”

“也沒有那麽突然吧。”

“可是你了解他嗎?”

“算是了解,他家裏沒有姐姐妹妹,也沒有小孩子,一直來我這裏買娃娃,只是因為喜歡我,想見見我而已。”

“你喜歡他嗎?”

苗真快樂地笑起來:“喜歡嗎?反正絕對不討厭。我有些期待和他生孩子,我們的很多想法都貼近。他來我這裏買娃娃的時候,也會和我討論未來的孩子的模樣。”

“可是……”

我很想問她,你這麽急匆匆的嫁人,是因為你父母對我的緊逼嗎?

然而她沒有再將任何眼神留在我身上。

接著她轉身離開。

再次見到她,她正穿著紅色的嫁衣,從鄰居家的門出來,牽住另一個男人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