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六三章

現場的氣氛有點古怪。

紀詢想要反駁霍染因剛才的那句話,又覺得這似乎不是現在的重點。

他揉了揉額角,和還角力的兩人商量:“總而言之,你們先停下?”

沒人理他。

孟負山和霍染因依然盯住彼此,尋找著對方身上的薄弱處,好一擊制敵。

朋友的朋友,不代表朋友;情人的朋友,當然更不代表朋友。

紀詢深深嘆氣:“兄弟們,我們是在一艘積年累月違法亂紀的船只上,外頭上個樓梯就有雙位數的持槍保鏢等著我們,他們殺人不眨眼;還有個深謀遠慮,手上已經掛了三條人命,卻依然將自己藏得滴水不漏的兇手。而我們僅有的力量——”

他展示一下手中的槍。

“只有這個。”

“所以,就算做不到1+1+1>3,至少也不要1+1+1<2吧?”

或許是聽進了紀詢的話,或許是兩個人琢磨片刻,都覺得不太可能簡單地控制對方,所以他們一齊撤手,各退一步。

霍染因向門的位置退,孟負山向紀詢的位置退。

房間裏的情況,變成了紀詢站在最裏邊,孟負山站在他和霍染因中間。

這個站位讓紀詢心頭微微不安,不過房間狹窄,暫時也只能這樣了。

“你是怎麽上來的?”孟負山開了腔,問霍染因。

“這個不太重要……”紀詢打個圓場。

“不,這個很重要。”霍染因不冷不熱道,“就像蔣老板死之前,孟負山為什麽靠近蔣老板一樣重要。”

“……”紀詢。

這個細節之前孟負山說的時候沒有和他說,他看了孟負山一眼。

孟負山不耐煩:“我靠近的不是蔣老板,是蔣老板的保鏢,方利。我想試探試探,有沒有可能拿到他的槍。這事沒成功,有什麽說出來的必要嗎?”

紀詢舒展眉心,對方說的合情合理。

孟負山聽到阿湯失蹤的消息,應該能猜到是他打暈了阿湯並奪走阿湯的槍。有他為榜樣,孟負山考慮怎麽再拿一把槍,是正常的思維遞進。而事後不說的理由,孟負山也給出來了,沒成功,說什麽都白搭,同樣符合孟負山的個性。

“我的問題回答了,你呢?”孟負山鷹隼一般的目光刺向霍染因。

“我的答案,你恐怕不太想知道。”

“是不敢說嗎?”

“要不要猜一猜,我是怎麽知道這艘船又問題,又是走了誰的路上這艘船的?畢竟——你確確實實,一個字都沒有跟我透露船的消息。”霍染因沒看孟負山,他看向紀詢。

紀詢和霍染因對視片刻。

心中的不安擴大了。

“別說了。”紀詢突兀說。

“有什麽不能說的?”孟負山說,他鐵了心要知道霍染因是怎麽上船的。不過——他露出了被螞蟻爬上脖子的忍耐表情——勉強解釋一句,“是我威脅紀詢跟我上船的,也是我跟他說不準告訴你。”

“孟負山。”紀詢低叫一聲。

孟負山不明白紀詢為什麽一直在阻止這段可以很快結束的對話。

“是嗎?”霍染因笑了笑,“紀詢,你真聽孟負山的話。他就是這樣騙過你的嗎?”

他望向紀詢,片刻之後又搖頭,慢條斯理說:

“不,說他騙過你,太高看他,太低看你。你已經知道我在說什麽了。真相就裝在盒子裏擺到你面前,但你不敢去碰觸。紀詢……你真令我失望。”

接著,他轉向孟負山,公布答案。

“我找到阿賓了。”

忽然之間,房間安靜下來,靜得落針可聞,靜得呼吸聲都聽不見。

阿賓,曹正賓。

陳家樹的左右手,自陳家樹死亡後失蹤。

“我找到阿賓的時候,阿賓正在謀求上船。”霍染因語調平平,“如同孟負山所認為的,這艘船防守森嚴,由新帶老,還要船主人柳先生親自審核,才有可能得到上船船票。”

“我抓到了他,對他進行突審,他知道落入警方手中,就再也逃不出去,也就不能做想做的事情……他想做的事情,只能由警方替他完成。因此沒有任何隱瞞,說了幾件事。”

“第一件事,陳家樹從來沒有染指過器官販賣的生意。染指這個生意的,從頭到尾,都是這艘船,都是船上的柳先生。所以我們並沒有在陳家樹的辦公地點或者家中,找到任何和船有關、和‘舟航順濟、風定波平’有關的東西。但是偏偏,你根據種種蛛絲馬跡,在村子中發現了那些可疑的痕跡——賭場,賭場中的船,賭場旁的手術設備。如果這些不是陳家樹的東西,那麽答案能是什麽?答案只能是,有個很熟悉陳家樹的人,安排了這一切。”

“第二件事,陳家樹確實委托過鄭學望做一個假的醫療記錄。目的是為了試探孟中海是否可信。這恐怕對應著我們在琴市時候,孟中海和你聯絡的種種。試探完畢,確認了孟中海可信之後,陳家樹才將曹正賓和孟中海帶上柳先生的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