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四九章 廚師長日記。

房間又在黑暗中浮現了。

湧動的漆黑之中,只有桌面上的一小盞台燈,放射落日一般的橘色光芒。

黑影再度沉沉壓到桌沿,又打開帶鎖的抽屜,從中抽出記錄本子,翻到新的一頁。

黑影將夾在這頁的紙張拿出,抖開,泛黃紙張的正面,寫著:“廚房日志”

廚房日志:

第8航次 1976年4月X日

主食

蔬菜

……

餐具消毒及記錄

衛生打掃人員:林小刀

事件:去船長室送飯人員發現船長死亡

翻到這頁日志的背面,也依然粘有手寫日記。

1976年3月31日

事情鬧得有點尷尬。船長發現了霍小姐,非要將霍小姐帶去船長室照顧。當然,不是一個房間的那種照顧,船長室是個套房,有一間客廳和一間臥室,船長準備將自己的臥室讓出來給霍小姐,他則睡在外頭的客廳。

這我倒覺得可以接受,畢竟是單獨的臥室,能鎖門,還連通看海的甲板,條件怎麽也比炎熱的輪機艙裏的箱子來得好。

只是盧坤臉色始終陰沉著,水手們的意見也非常大。

唉!這也是船長的不對。帶走霍小姐就帶走霍小姐,為什麽要把水手們趕工做出來的裙子撕碎扯爛,踩在腳下?還說水手們人多手雜,難保有些心術不正的,會偷竊霍小姐的行李。

等霍小姐說了自己沒有丟東西,又反口說有人會覬覦霍小姐的美貌。他作為霍小姐的船主人,有責任保護霍小姐的安全。

他未免也太把自己當回事了。這船是霍老板的,可不是他的!不過船上確實他最大,他要這麽做,也無可奈何。

總之,托船長在眾目睽睽之下趾高氣揚大罵一通的福,現在全船上下所有人,包括天空上偶然飛過的海鳥,都知道漂亮的霍小姐就在船上了!

1976年4月4日

都說防民之口甚於防川,可見地位高的人,也不能時時刻刻,肆無忌憚。這是霍小姐被船長帶走的第五天。這五天裏,眾人的不滿不止沒有消減,反而越演越烈。

原因是船長室。船長室雖是個套間,但只有一個洗手間,洗手間在客廳的位置。也就是說,但凡霍小姐需要使用洗手間,就得從臥室裏出來,進入位於客廳的洗手間。

船上的墻是很薄的……

總之,對於霍小姐的一舉一動,乃至任何隱私都得曝光在船長眼皮子底下這件事,大家都無法忍受,從水手到盧坤,都極力拜托金松幫忙探望霍小姐。

金松是船上的大副,地位僅次於船長,所住的房間,也和船長室毗鄰,最妙的是,站在金松的甲板上,能夠聽見隔壁的聲音,也能夠和隔壁對話。

金松本來不想摻合這件事,但拜托的人太多了,加上他自己也有點好奇,最後還是應承了大家的要求,和霍小姐聯絡了一回。

這回聯絡,盧坤臉上的陰沉和傳染病一樣傳遞到金松臉上。

和他照面一打,我的心就惴惴的,覺得今天一定要發生點什麽事。

事情果然發生了。

盧坤突然叫我去輪機艙,我既想去,又對去後會碰著的事情擔憂,磨磨蹭蹭半天,到了一看,盧坤,水手們,金松和他的好搭档好朋友錢振義,連我廚房裏的林小刀都在,他們都在等我。

我一到,金松就開誠布公:“老方對霍小姐有不軌的想法。不能讓霍小姐再呆在老方的房間裏了。我們打算和老方攤牌,把霍小姐接出來,另安置在一個安全的地方。”

“我們”,哪個“我們”?我很想問這一句,但看形式,我已經明白,所謂的“我們”,就是現場中除了我以外的所有人。

我心慌得不能自己,半天說了聲:“老方……船長都四五十了,會不會是誤會?”

“我在甲板上親耳聽見的。”金松神色不虞,“說了臥室用於安置霍小姐,老方卻進了臥室,對霍小姐步步緊逼,汙言穢語,真想不到,他居然色欲熏心到這個程度,霍老板平時待我們怎麽樣就不說了,光說霍小姐的年紀,比他女兒都小!”

“賊喊捉賊!”水手裏有人氣憤喊出來,“對霍小姐心存不軌的,根本不是我們,而是他!”

大家你一眼,我一語,一句句話都是對船長的批判抨擊和對霍小姐的憐惜擔憂。

我一時擔憂害怕,一時又想起霍小姐的柔弱無助,最後也不知道怎麽的,就把事情答應下來了。

今天遲了,他們把向船長坦白的時間定在第二天。

1976年4月5日

一覺醒來,我又反悔了。

我想他們是能夠將霍小姐接出來的,霍小姐出來以後,等這趟航程結束,她就能安安全全回到家裏,可船長還是船長,現在和眾人一起去對船長威逼,回頭船長指定記得我。霍小姐走了,可我還要在這艘船上幹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