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八九章 定波

“……咳咳。”

趙霧很快出聲打斷。

“喲,老趙,問訊完了?”副隊笑眯眯問,“和大夥說說,你對切襠部有什麽獨特的見解或者獨家消息?”

“……”

趙霧感覺副隊對自己的怨氣這段時間是消不了了,他給人端上口熱茶,恭敬的把他從自己的位置上驅趕走,再將剛才記錄的文美花的口供分發給大家:“死者家屬的供詞都在這裏。”

除此以外,還有一些法醫後續補充上來的在屍體身上發生的細節,也都在這裏。

“屍體致命傷在後腦勺枕骨上方,兇手需要比死者高10cm左右……死者172,老胡是多少來著?”紀詢問。

“老胡182。”不用趙霧去翻資料,霍染因已經肯定地回答。回答之後,他又指出紀詢推測中的倏忽,“山上地形復雜,找個地形高點的地方擊打死者很容易,不能簡單推斷兇手身高。”

“有理。”紀詢從善如流點著頭。

總歸討論討論,就是要集思廣益暢所欲言。

三個臭皮匠頂一個諸葛亮,誰都有可能沒想全,誰都可能犯錯誤,其他人發現錯誤獲得靈感,最終找到通向真相的關鍵鑰匙,就是開討論會的目的。

“Tamagotchi?”霍染因念著档案上的一行英文,再看著法醫附帶的高清照片,微帶困惑地皺起眉,“從死者褲子口袋裏找出來的,這是什麽東西?”

“Tamagotchi,拓麻歌子啊。”副隊回憶往昔,“一種電子寵物,96年還是97年產的吧,那時候我高中,還挺懷念的。不誇張的說,一到課間休息,誰拿出了這東西,那就是班上所有同學的中心人物,按照現在學生的話怎麽說?學校中的Bking,哈哈。”

其他人的神色也平平無奇,顯然都聽過或都玩過這種東西。

紀詢也聽過,也玩過,包括副隊描述的畫面,他都有印象。

他朝霍染因看了一眼,霍染因眉宇間的疑惑散開了,繼續往下翻記錄。

96年,97年。

霍染因正好6歲,7歲,父母應該還健在。明明是富裕家庭出身的孩子,卻對同齡人間的流行全無印象,想也知道,是因為什麽。

被家暴的孩子,大約活在世上,就用盡全力了吧。

紀詢在眾人的眼皮底下,悄悄幹了點不太體面的事情。

他的腳先輕輕撞了下霍染因的腿。在對方微帶疑惑的視線落到身上後,又拿手指在對方的褲腿上輕輕書寫。

“現在拓麻歌子出了懷舊版。回頭買給你玩。”

身上的傷口看得見,心上的傷口看不見。

身上的傷口可以愈合,心上的傷口,也想一點點的,幫著,抹平愈合。

霍染因的腿一陣顫抖,一不小心,撞了桌腳,“咚”的撞擊聲,像是巨大的心跳從胸膛裹著他的秘密泄露了出來,他僵硬地看著档案,一時不敢擡眼。

還好沒人在意。

話題跑得有點遠了。

一個放在口袋裏的玩具值得在意,但恐怕現在也不能憑空推斷出更多有價值的線索。

紀詢把話題扯回來:“你們覺得老胡是這個腹中藏屍案的殺人兇手嗎?”

“我覺得是!”副隊旗幟鮮明。

“不能武斷。”這個觀點屬於霍染因和趙霧。

這兩人一個講證據,一個心思細,導致他們表現出來的觀點常常殊途同歸。

“如果胡坤不是兇手,”副隊不落人後,先表達自己的想法,“他能把殺人故事說得這麽清楚嗎?就那麽巧,一個和倉庫裏藏炸彈的公司來往,談戀愛的女人搞綁架,孫子上暗網的變態跟蹤狂老頭,隨隨便便上個山躲在旁邊能看見兇案現場?報案人是兇手的案例屢見不鮮,遲了二十年,他也是第一報案人。”

“胡坤的故事裏,”霍染因說,“屍體所封的佛陀標牌,被人為調換,本來應該封入偏殿的,最後卻被封入正殿。而偏殿的兩尊佛像以‘染穢’為由,在落成不久就沉海,那時候寺廟都還沒建好。”

說了這些細節,是為了鋪墊接下去的疑問。

“正常兇手殺人,自然希望將所有證據徹底湮滅,如果他當時把死者封在佛像裏沉海,我們現在恐怕也沒有任何辦法。”

沒有屍體,就只能論以失蹤。

這個可能的兇殺案,也就只能一年復一年的拖延下去。

“所以,如果胡坤是兇手,他為什麽不將屍體投入海中?湮滅一切證據?”

“調換這個行為是他故事裏的,如果他殺了人,按計劃向佛像潑了汙穢之物使之沉海,卻在一段時間後,譬如山寺開門——我記得寺志上寫全部落成是在1998年4月以後,才發現搞錯了佛陀,但那時候已經不好對正殿裏的阿難下手,於是虛構了這個調換的行為,也是有可能的。”紀詢提出一種可能。

“胡坤是一個謹慎細致的人。如果兇案真是他做的,又留下了被發現的馬腳,我傾向胡坤根本不會對我們說出這個故事。”霍染因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