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六三章

接到了消息的紀詢和霍染因均感覺意外。

他們並沒有忘記老胡之前說過的關於佛像的故事,之所以決定先回寧市,實在是身受重傷,沒法堅持,才打算先緩一步,等在寧市裏養好了傷再說。

現在交通發達,真要到琴市,也就是幾個小時的時間。

但在他們完全沒有心理準備的情況下,告訴他們故事的人,死了。

“你怎麽想?”紀詢問霍染因。

“先去看看再說。”霍染因沉吟過後,回答。

於是本來都走到了高鐵站內,要登高鐵的兩個人,又在琴市警方萬分擔憂的目光中,打了輛的士,直奔電話裏律師給出的目的地。

的士車上,紀詢看來看去,和霍染因吐槽:“現在真有點怕坐的士了。”

霍染因還沒說話,健談的的士大哥已經插話:“老板別怕,十年駕齡,摸車比摸老婆還多,保管把你們安安全全送到目的地!”

兩人一時失笑。

律師約的地點是琴市富人區的一棟三層花園別墅中。別墅門口有信箱,信箱上刻著“胡坤”這個名字,毫無疑問,這是老胡的住所。

別墅的門是閉合的,但嗡嗡的聲音依然自門內傳出。

還在門口的時候,紀詢就有些不妙的感覺:“……怎麽聲音聽起來這麽吵,別是有很多人吧?”

“14個人。”霍染因回答,“在吵鬧。”

一問一答間,他們已經按下了門鈴。

門鈴響了兩聲,自裏頭打開,雙方一照面,彼此都愣住了。

“胡法醫?”

“霍隊長,紀專家?”

來開門的正是胡芫。今天的胡芫通體都是黑衣服,只有頭發,用一枚白色的發圈紮住了,本就像T台模特的身材,又變得更加單薄了。

“你怎麽在這裏?”霍染因疑問道。

“我是死者的女兒。你們……”她臉上露出了然,“就是之前救了老胡,把老胡送到警察崗亭的兩個年輕人?來這裏是為了那枚藍寶鉆石胸針?”

“是。”紀詢接上話,他目光自胡芫身旁穿過,看向別墅客廳。

聽霍染因說裏頭有14個人的時候,還沒有太多的感覺。

直到親眼看見這群人全部擠在客廳,不止將客廳裏為數不少的沙發座椅占滿,黑壓壓一排人頭攢動,這攢動的人頭還爭先恐後的張開嘴巴你爭我吵寸步不讓的時候,間或夾雜著小孩尖利的哭叫和母親不耐煩的呵斥的時候,紀詢感覺自己的腦袋大了一圈。

“你爸……有這麽多親戚啊?也是,80的老頭,應該能四代同堂了。”

胡芫嘴角掠過一絲譏笑。

她沒有走進去,反而虛掩了門,走出來。

屋裏頭的人吵得歡,居然沒有一個朝外頭看上一眼。

“抽根煙,透口氣,不介意吧?”胡芫從衣袋裏掏出一根煙來,問兩人。

“不介意。”

胡芫於是點了煙,咬進嘴裏,深深吸了一口,再吐出來。

繚繞的白煙如幅變幻莫測的面具,伸著絲絲縷縷的觸手,探入她的面孔。

她隨便說:“裏頭人多,一時不好分辨,我來給你們介紹介紹吧。”

“好啊好啊。”紀詢也隨便說,“這人多的都能整出一個鄉村別墅爭產謀殺案了,牛逼的偵探一眼就能記住這所有人……我就不行了,還得你來介紹分析一下。”

“老胡有一兒一女。”胡芫沒搭紀詢的腔,主動開口,“女兒是我。我平常在寧市工作,不怎麽回來;兒子叫胡錚。36歲,前面那位挺著啤酒肚的男人。”

紀詢找到了這個男人。

樣貌平平,臉色通紅,不知是喝多了酒還是怎麽的,大白天也放著嗓門,露出一副指點江山的狂態來。

他順便在心裏補上了,胡芫,28歲。

“他結了婚,孩子今年7歲,男孩。”

紀詢也對上了,胡錚的左手旁身旁有個女人,下巴尖尖,眼睛大大,鼻梁高高,典型的網紅臉,她懷裏抱著個不停哭鬧的小男孩,正是胡錚的老婆和兒子。

“老婆的哥哥也來了。”

不用問,站在網紅臉旁邊,頭發用發油打得油光發亮,蒼蠅落到上面都要腳打滑男人,就是老婆的哥哥了。

“胡錚的媽媽沒來。”

“媽媽沒來……”紀詢敏銳覺察出這層話中隱含的兩層意思,“胡錚的媽媽和老胡離婚了?你們不同母?”

“很早就離了。我們關系不親。”胡芫淡淡說,很快轉移話題,“現在照顧著老胡起居生活的,是坐在白色單人沙發上的老太太。”

紀詢看見了那位老太太,正是之前來警局接老胡的人。

“沒打結婚證的事實婚姻?”紀詢揣摩著“照顧”二字。

胡芫似乎默認,又繼續說:“老太太身後的一幫人,是老太太的娘家人。”

老太太身後至少站了五六個人吧,除了一位面相尖刻的中年婦女以外,都是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