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警察弟弟,幫個忙,扶一把。
是刀。
紀詢的神經在這瞬間緊繃起來。
刮在巷道中的風變得和緩,時間開始悠長而遲緩。背後的刀用力往前一頂,持刀人聲音更加嚴厲:
“放下手機!”
紀詢手一松,手機直直落到地面。
黃頭發從他手掌下掙脫了,擡手揉揉臉頰,但只將面目揉得更加猙獰。
他朝紀詢走了一步,驀地擡腳,用力朝紀詢踹去:“追追追,追著去給你媽上墳嗎?看我不好好教訓你!”
鞋子沾到紀詢的衣服,紀詢身體輕微調整,順勢後倒。
刀沒有刺入。
持刀的人甚至微微調整了下方向,讓刀尖朝向外側。
就是這個時候!
紀詢抓住黃頭發的腿,用力一扯,黃頭發立刻失去重心,被他掄動如同人體擺錐一樣撞向持刀人。持刀人在這突發情況中措手不及,被黃頭發撞得踉踉蹌蹌,紀詢同時肘擊在對方手臂麻經處,視線刻意不往匕首處去,等到匕首啷當落地,他再一腳踩住,用力將匕首踢入黑暗!
警戒解除,紀詢緊繃的精神松開了,他上前給了持刀人最後一擊,把人幹脆利落敲暈之後,腳轉半圈,轉向癱坐在地上的黃頭發。
一步,兩步。
他越接近,黃頭發越後退,坐在地上,手腳並用地後退。但很快黃頭發的腦袋撞到墻壁,後邊沒路了。
紀詢將要跨過最後一點距離的時候,一串刺啦聲,之前被他踢到黑暗中的刀子重新滑回來,銀亮的光芒晃入他的雙眼。
他立時閉上眼睛。
刀子不會自己滑行。
有人來了。
就在他身後!
紀詢肘擊向後,被人接住,他旋身飛踢,同樣有胳膊與他的腿相撞,極快的時間裏兩人交換了多次攻擊,肉體沉悶的撞擊在黑暗中接連響起。
黃頭發看傻了。
天上的月亮施舍下微薄的光,給現場打鬥的兩個人畫個模糊的輪廓,黃頭發已經看不清楚誰是誰了,只見面前的兩人鬥了一會,其中一個被狠狠甩上墻壁,黃頭發聽到他沉悶的咳嗽聲,聲線熟悉,是剛才追他的人!
另一個也被揍了,他的下巴挨了一拳,整個腦袋後仰,有條藏在衣服中的項鏈飛出來了,下邊串著個很奇怪的長墜子。
那是……
黃頭發辨別了半天,才認出那是個金屬男孩頭像,下邊還串條陳舊的平安結。
這與其說是吊墜,不如說是個什麽掛件吧?
黃頭發的目光被截斷。男人擡手握住還飛在半空中的掛墜,重新塞回衣服裏,他的脖子順勢轉了半圈,看向黃頭發:“還不走,等我請你?”
黃頭發如夢初醒,慌忙從地上爬起來,朝巷子外頭撞撞跌跌地跑去。
紀詢捂著胸口站直,他剛剛朝黃頭發逃跑的方向踏出一步,前方刷一聲響,男人不知從哪裏摸出把瑞士軍刀,抽出了其中的大刀,還打開手機照明燈,將燈對準刀身照亮。
“……操。”
紀詢從牙齒中擠出一點聲音。晃了他眼的刀光在收割他的力量,他的汗水自體內湧出來,一層疊著一層,冷熱交混。
僵木開始出現,他開始感覺不到手指的存在。
這時候男人笑了一聲。
他關掉燈,垂下手。
“好久不見,紀詢。”
“……滾開,孟負山。”
他們認識,不止認識,更是認識過很久的朋友——也分開過很久。
孟負山站著沒有動,他穿著件帶帽兜的深灰色長款薄風衣,名字一如長相,五官英朗,棱角分明,身材高大,還有個紮刺似的刺猬頭。但這份英朗與袁越不同,袁越的堅毅沉默一如山石穩重,讓誰都能放心依靠。
孟負山不是。他的一只腳踏入黑暗,沒有眼睛能看穿黑暗,也就沒有人知道,藏在黑暗中的,是血肉之軀,還是鋼筋利刃。
黑暗裏傳來火柴劃擦的聲音。
火焰一閃而滅,接著煙草的味道隨著隱約的白霧在巷道中彌散開來。
這支煙被孟負山咬在齒間,煙頭的紅光明明滅滅,孟負山抽著煙,卻字正腔圓,絲毫不被嘴中香煙影響:“一個吸毒的廢物,你都不當警察了,還追他幹嘛?”
“一個吸毒的廢物,你攔著我追他幹嘛?”紀詢冷冷反問。
“他對我還有點作用。”孟負山說。
“牛逼了,厲害啊,三年不見你一腳躥上了天,都開始跟癮君子拉關系扯交情。”紀詢不耐煩,“讓不讓?”
孟負山不讓。
剛才被他收起來的瑞士軍刀又出現了,黑暗裏,他一下一下玩著刀,銀亮的冷芒如同一點寒星,閃閃爍爍。
“紀詢,天下吸毒的人千萬萬,你管不過來也沒有必要再去管,就當沒看見,這不太難吧。更難的事情三年前你就做了。”孟負山說。
巷道中最後一點活人的熱氣被這句話攪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