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深夜

回去的路不像來時,異常順暢,楊姿言最初罵了一陣後也陷入沉寂,大概心情也是壞到了極點。

果然下車時,她叫住陸兮,單皮眼裏閃動著悔意:“對不起啊兮。”

陸兮笑了笑,鵝蛋臉看不出壞情緒,還是那麽善解人意:“好端端的,道什麽歉啊。”

“對不起,我一個人丟臉就夠了,不應該硬拉上你的。”

楊姿言頹喪極了,陸兮之前拒絕了好幾次,多次強調今天這樣的場合她應付不來,可是她死活聽不進去,非要拉著陸兮一起應酬,兩個人今晚丟臉丟大了,恐怕全A市有頭有臉的人物都知道了,兩個名不見經傳的女人仗著臉皮厚,跑到顧公子那裏刷存在感,結果碰了一鼻子灰。

見好友如此沮喪,陸兮實在是過意不去,明明是被她牽連了,楊姿言卻向她道歉。

道歉的人應該是她才對。

但又不能說實話,她只好寬慰她:“不是你勸我的嗎,出去社交別人的態度無關緊要,我們自己內心的強大才重要,我以前做事的心態也不對,我們共同出來闖蕩,沒道理讓你一個人拋頭露面,今天是個好的開始,這種場面都見識過了,以後就不算什麽了。”

晚上都這麽糗了,她還能硬拗出點“好處”來,楊姿言聽得心口泛酸。

她清晰記得陸兮被顧淮遠當眾羞辱時難堪至極的臉龐,四周有人對她指指點點,不可一世的丁黎離去時哼笑一聲,特意走到陸兮面前,從上到下斜眼打量她,那鄙夷的眼神分明當她是不自量力的狐狸精,什麽男人都敢上來勾搭,還是當著人家未婚妻的面。

“都怪我……”

想到陸兮今晚遭受到的委屈,楊姿言悔得想撞墻,心裏頭把顧淮遠罵得狗血淋頭。

有錢就可以這麽傲慢不可一世嗎?

基本的社交風度都沒有,不過是徒有其表的斯文敗類罷了。

“多大的人了,怎麽還為這點小事糾結。”

陸兮笑得溫柔,似乎真的是一點也不在乎,“那種大人物,也不是我們高攀的上的,就是個以後也遇不上的陌生人而已,晚上睡一覺,我明天連他臉都記不住了。”

她微涼的手覆在楊姿言手背上,安撫地拍了拍:“別想了,趕緊回去吧,SG那裏我們是鐵定進不去了,得打起精神商量下一步了。”

楊姿言終於從低落的情緒裏抽離出來,原本高亢的聲線帶著幹澀:“好,我不想了。”

“這才對嘛,我回去了,晴天說不定這會兒在哭呢。”她趕緊下了車。

楊姿言重新有了笑臉:“幫我跟她帶句話,幹媽周末帶她去玩娃娃機,就當今晚拐走她媽媽的賠罪。”

“好,一定幫幹媽帶到,務必讓幹媽錢包大出血。”

陸兮也揚起笑意,眼看著車啟動遠去,一陣風吹來,帶走了臉上全部的微笑碎片,藏在面具後的臉終於現出真實的表情。

沉重、憂郁,茫然。

這個魔幻的夜,真希望只是一場夢。

**

到家已經十點多,晴天果然真的在哭,哭得腦門都是汗,保姆劉姨怎麽哄也哄不好,臉上無奈的褶子更深了。

她媽幹挺躺在床上,因為受損的腦部神經影響了語言能力,只能發出含糊不連貫的語句,手無力地擡起落下,正焦急吃力地對劉姨張口:“快,給兮……打……電……話。”

“我回來了。”

陸兮進屋,就見到慌張無助的兩老一小,晴天可憐兮兮地哭,看到媽媽,抽噎著向她張開雙臂,想要依賴媽媽的黑眼睛迫切極了。

陸兮心裏原本缺了一個大角,可在觸到女兒的淚眼時,心裏那個空缺的位置幾乎立刻被填滿。

她吹了一夜的風,此刻卻幸福地想掉眼淚。

她知道她可以一無所有,但不可以沒有晴天。

“可算回來了。”

劉嫂顯然松了口氣,“晴天做噩夢,說夢見你走進森林不見了,嚇醒以後非要馬上見到你,打了電話通了視頻也不行,一直哭到現在。”

懷裏的小朋友環抱她脖子的小手明顯地緊了緊,微小的動作泄露了她內心還未完全褪去的恐懼感。

“媽媽不是視頻裏告訴你會很快回家的嗎?”

陸兮對伏在她肩上的女兒輕柔耳語,摸了一把她汗濕的背,退出她媽的房間,“媽,劉姨,你們早點睡吧,我帶晴天去洗個澡。”

她媽說不出話來,只是使勁擡著不怎麽能動彈的右手,讓她快點回房休息。

小朋友總是對噩夢有揮之不散的陰影,晴天尤其膽小,恨不得黏在陸兮身上不下來。

母女倆在狹小的衛生間裏講偷偷話。

“我找不到媽媽了,幼兒園的小朋友都嘲笑我,說我不僅沒有爸爸,還把媽媽都弄丟了。”

晴天小嘴癟著,大眼睛明亮又濕潤,陸兮浸泡在女兒的失落裏,頓時難過地說不出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