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為何殺他?”

雲晚的聲音不輕不重墜落在風聲中,謝聽雲緘默許久,半晌才開口:“自然相似。”他說,“那是我曾丟棄的一縷魂魄。”

三百年前,謝聽雲以劍證道,為此抽了一縷魂。

此魂不凈,乃邪魂。謝聽雲身有此魂,悟不了劍意,只能墮混沌道,因而被清虛道長拒於門外。

那時不過十七歲的謝聽雲正是心高氣傲的時候,加上有約定在身,自是不甘,於是就在不周山下跪了三十日。時間久,加上還長身體,謝聽雲一邊跪一邊吃了方圓百裏所有的靈果與靈石,誠篤感動上天,清虛道長終於決定見他一面。

若想登仙路,求劍道,必須剔邪魂。可是此法兇險,若魂抽不幹凈,或承受不住抽魂之苦,輕則變傻子,重則命喪黃泉。

謝聽雲最終還是說服清虛道長,強行抽了這條邪魂。

沒想到兜兜轉轉,那條本被他遺棄的邪魂轉生到人間,成為將軍,有了屬於自己的人生。

清虛道長總說擁有邪魂者,注定墮入魔道。

可是透過申屠危的眉眼,謝聽雲看到了少年傲氣,與錚錚不屈的鐵骨,這是幸;不幸的是他命數之中注定要經歷眾叛親離,流離失所。

雲晚隱約猜出兩人有所牽連,卻沒想到是這種牽連,頓時呼吸凝滯,啞然失語。

他很快走出往昔回憶,溫和地看過來,“無妨。他現在投胎轉世,和我也沒多大關系。”若說聯系,也只有那張如出一轍的皮囊了。

雲晚半晌回神,不禁朝申屠危所在的方向投去目光,小聲問道:“那……你要和他見面嗎?”

申屠危怎麽說……也是從他身上掉下來的,要是不見一面,好像也有點可惜?

謝聽雲未作思考便出言拒絕:“暫且不了。”

此行的目的是墨華,謝聽雲不想給自己平添麻煩。

不過……

申屠危畢竟是由他的邪魂所化而成,肉體靈胎,根骨非同尋常,如果墨華來到人間並不是為了躲避追捕,而是想奪取某個人的身舍呢?

或者……申屠危正是墨華所盯上的那個人。

既然如此,謝聽雲就不能把他留著。

他不動聲色的藏好自己的心思,擡手化了個銀邊面具扣在臉上,又對雲晚道:“走吧,瞧瞧去。”

雲晚點點頭,屁顛屁顛跟在了他身旁。

兔起烏沉。

山林裏點燃一堆小小的篝火,怕守衛軍再入陽青鎮,剩余人都暫時安劄在了此處。

兩人繞開歇息的百姓們,屏棄氣息來到山洞之外。

裏面燒著一盞小小的油燈,約莫二十出頭的青年腰纏繃帶,因傷痛難忍而發出很輕的嗚咽。申屠危跪坐在桑啟身邊,枯黃的油燈半隱住他的側臉,表情看起來極為沉寂。

“主、主將。”

桑啟自傷痛中蘇醒,清醒過來的瞬間便哽咽著呼喊他的名字。

“我……我沒有保護好魏先生,他們、他們以百姓要挾,魏先生不得不跟他們走。”

說到傷心處,桑啟痛哭出聲。

當今的翼皇是個不作為的,手裏虎符有一半都落在了皇舅爺,也是當朝的皇城統帥談九祥手上。申屠家沒出事以前,幾支軍團互相牽制,哪怕談九祥在和申屠家不對盤,也不敢公然挑釁。

如今申屠家大半人都被關押到法司院,談九祥以“叛國”之罪強行收回大部分虎符,現在留在申屠危手上的只有一支僅有五千人的精銳兵,同時也是申屠家的私家軍。

皇帝顯然是忌憚的,不然也不會如此處心積慮,費盡手段地逼他出來。

申屠危死死扣著十指,凝聚在腦海中的念頭逐漸地生根發芽。

“都怪屬下無用,請、請將軍責罰。”

桑啟掙紮著爬起來,雙手撐地,對他重重磕了一個響頭。

申屠危沒有被抓之前,就斷定守衛軍會對魏先生動手,所以才派他前來保護,沒想到……沒想到消息會那麽快擴散出去。

桑啟牙齒打顫,只是簡單包紮過的傷痕再次撕裂。

申屠危伸手把他攙扶起來,隱忍克制著情緒:“我會想辦法,你無需自責,先躺著好生歇息。”

桑啟愧對於他,擦幹凈眼淚,重新躺倒回草垛上。

申屠危已經起身向外走來,兩人飛身躲開,並未引起他的注意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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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晚和謝聽雲沒有繼續在林中逗留,重新回到陽青鎮。

柳渺渺隨便霸了一個屋院,設好結界防止外人闖入,之後便坐在地上擺弄著羅盤。

楚臨也不知是何時回來的,正靜靜待在角落,見雲晚和謝聽雲進門,淡淡地給過一個視線,再次闔眸,一副愛答不理地德行。

雲晚無視楚臨,小跑著來到柳渺渺身邊,“師姐,有殘魂的消息嗎?”

柳渺渺搖搖頭,擰著眉:“氣息在不暨城的位置處消失了。”

羅盤上的銀針始終停留在原來的方位,從抵達人間界至今,一動也沒有動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