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你就說你還氣不氣吧。”……

民間熱鬧,宮內亦不遑多讓。

白天皇後祭祀蠶神,入夜後皇帝在扶搖樓舉辦上元宮宴。

滿座王公大臣,伴著絲竹管弦之聲推杯交盞,談笑風生。

觥籌交錯間,長公主蕭卿顏悄然離席走到了宴廳外的廊檐下,剛剛站定,便有一人影落在她身後,正是她那統領禁軍的駙馬。

扶搖樓上下掛滿了精致的花燈,樓前更是燃著巨大的燈樹,放眼望去,滿城皆是耀目的燈火,仿佛銀河墜落。

為了應景,蕭卿顏穿了一身厚重繁復的華美紫裙,發間佩戴鑲嵌紫色珠寶的銀飾,襯上她那張明艷的臉,本該在今夜的宴席上引來不少矚目,可因她平日在朝堂上的殺伐果決給一眾朝臣留下了不小的心理陰影,是以並沒有多少人敢隨意打量她,即便心中贊嘆她的美艷,也沒膽子盯著看太久。

駙馬就沒有這方面的顧慮,他不僅敢一直盯著看,還敢在這沒人的地方,從背後環住蕭卿顏的腰,埋首於蕭卿顏的頸窩,貪婪而癡迷地嗅著蕭卿顏身上的氣息。

蕭卿顏也慣著他,保養細膩的手搭上他的後頸,問:“燕蘭庭又走了?”

駙馬的吐息落在蕭卿顏的脖頸上:“一刻鐘前剛出宮門。”

“是嗎,嘶——”蕭卿顏怒拍駙馬狗頭:“咬什麽!”

“太香了。”駙馬又在蕭卿顏頸邊蹭了蹭,問她:“我們什麽時候回去?”

蕭卿顏:“等宴席散後。”

皇後沒有出席今夜的宮宴,燕蘭庭早退,岑奕也不來,她要是也走了,難免人心浮動。

像這樣一個個都在撂挑子的情況,要擱平時她肯定不會善罷甘休。

唯獨今天不一樣。

今天是……岑吞舟的忌日。

夜風驟起,蕭卿顏覺得有些冷,往駙馬懷裏靠了靠。

感受著背後的溫熱身軀,蕭卿顏心想:比起貌合神離的帝後,比起孤身一人的燕蘭庭和岑奕,自己身邊至少還有心愛之人相伴,看在自己比他們都幸運些的份上,容忍他們這一次又何妨。

……

燕蘭庭知道岑鯨晚點會去玉蝶樓跟白秋姝他們匯合,便在出宮後回府換衣,來到了玉蝶樓所在的秀逸坊。

今夜人多,秀逸坊又是除了東西二市以外最熱鬧的幾個坊之一,馬車進得艱難,行得也艱難,燕蘭庭索性下車,帶著幾個侍衛步行前往玉蝶樓。

街道上人來人往,有叫賣的小販、遊玩的行人,還有手中拎著燈,笑鬧瘋跑的稚童,燕蘭庭置身其中,雖被各色花燈打下的暖光所籠罩,卻還是給人一種冷冷清清的疏離感,怎麽也融不入這幅歡騰喜慶的街景中。

按說燕蘭庭在京城長大,對上元節應該有點感情才對,偏偏他父母早亡,家中叔伯待他不算太差,但也沒好到哪去,對他的關心從來都是一句“讀書讀得如何”,因此他自幼時起,便只知道自己要讀書,要考取功名,別的什麽,一概不在他的考慮範圍內。

直到他遇見岑吞舟。

那個會隨手把飄落的銀杏葉夾他書中的紅衣青年不僅讓他發現課室外有棵漂亮的銀杏樹,還帶他領略了許多明明就在他身邊,可他卻不曾留意的風景,時不時還能為他指點迷津,幫他擺脫迷惘。

雖然代價是他時常會感到無奈和生氣,不過相比自己所得到的,這似乎也沒什麽

當然偶爾他也會跟岑吞舟吵架。

比如葉臨岸考上進士那一年,他在年底的時候跟岑吞舟產生了矛盾,具體內容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一氣之下丟了對岑吞舟的尊敬,當面直呼岑吞舟的名諱,並在最後甩袖而去。

燕蘭庭那會兒才二十出頭,對外倒是穩重,對著岑吞舟就多了幾分年輕氣盛,怎麽都拉不下臉跟岑吞舟和好。

然後他們一直都沒跟對方說過話,直至第二年上元節,岑吞舟竟然沒去參加宮宴,帶著岑奕來翻墻找他,還像模像樣地跟他感嘆:“從去年到今年,咱倆都鬧翻兩年了,再大的氣也該消了吧。”

燕蘭庭:“……兩個月都不到,何來兩年。”

十二月中旬吵的架,算上今天也不過三十六天。

帶著弟弟亂翻別人家院墻的岑吞舟:“你就說你還氣不氣吧。”

燕蘭庭抿著唇不說話。

岑吞舟:“那我就當你氣消了?”

燕蘭庭拿他當真是一點辦法都沒有,可要說心裏沒有一點和好的念頭,那也是假的。

岑吞舟似是看出了他的別扭,大手一揮:“氣消了就行,走走走,看花燈去。大好的日子,窩家裏算怎麽回事。”

燕蘭庭就這樣被岑吞舟帶出了門。

他本以為一行就他們三個,誰知岑吞舟又帶著岑奕和他去找葉臨岸,說是葉臨岸去年高中,怎麽也得把他拉出來慶祝慶祝。

都過去一年了,有什麽好慶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