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吳普兩人先去取畫。

蘇軾很好奇後世的裝裱工藝,湊過去一看,發現和以前沒什麽不同,整體十分復古。

吳普拿起來仔細檢查了一番。

裝裱師傅老神在在地坐在那,臉上不見半點心虛。

吳普把畫遞給蘇軾,讓他瞅瞅這畫是不是他自己畫的。

蘇軾有點迷茫,難道這人開店做生意,還會幹換畫的事不成?

吳普就給他解釋了一番,說這小老頭兒以前就搞文物修復工作,仿畫能力一流,現在退休了沒事幹,時不時接點裝裱活,就愛看看有什麽畫值得大費周章找上他。

“說起來,他先祖你後來還認得。”

吳普給蘇軾介紹了一番,說裝裱師傅人姓米,先祖據傳是米芾,再過幾年蘇軾去了黃州,米芾就會去拜訪他了。

此後二十余年,兩人都有往來,蘇軾還說“恨二十年相從知元章不盡”。

能讓蘇軾說出“元章,你還有啥驚喜是我不知道的”這種話,可見米芾這人也是一朵奇葩。

後世流傳著許多關於米芾的傳說故事,也證明了這一點。

比如米芾有次很想買一幅畫,怎麽討價還價都買不來,就退一步說“那你借我幾天”。

結果到了約定好的那天,畫的主人過來取畫,米芾把自己仿的那幅給了對方。

畫的主人當時沒看出問題來,隔天才覺出不對上門要回真畫。

米芾哈哈大笑,非常高興自己的畫能以假亂真。

宋朝是書畫作偽的巔峰時期,米芾自己寫了本《畫史》,還在寫現在賣畫的人只要畫馬就署名為曹霸、韓幹、韋嚴,畫牛就署名為韓滉、戴蒿。

由此可見當時的人有多喜歡打著名家的名頭賣畫!

蘇軾和米芾關系一直很不錯。

蘇軾晚年回京時路過米芾任地,米芾熱情邀請蘇軾過去吃飯,結果蘇軾到了他家後才發現備的酒席非常特別:長席上一邊擺了珍饈美饌,一邊擺了筆墨紙硯。

紙更是備了足足三百份。

蘇軾大笑就坐。

兩人一邊吃喝一邊以書會友,每喝一輪酒就一起提筆疾書,一頓飯吃下來看看寫出來的作品,竟覺得比平時要好上許多。

他們相互交換了彼此覺得寫得最好的作品,盡興而散。

若非兩人志趣相投,絕不會有這種別開生面的酒宴。

吳普把這些事挑揀著給蘇軾講了。

蘇軾雖了解過後來的事,卻沒有吳普知道得這麽仔細。他朗笑說道:“你這麽一說,我都迫不及待想回去會會元章了。”

蘇軾很喜歡一千年後的生活,可他沒想過一直留在這裏,他還是想要回去的,回去經歷那些他該經歷的事,回去結交那些他即將要結交的朋友。

他讀過自己後來寫的文章,且很喜歡那些文章。

即使回去後面臨的是顯而易見的艱苦困境,他也依然想要完整地經歷完自己的一生。

要是到那時候還能來到這邊,他自然是樂於過來的。

吳普知道蘇軾的想法,笑了笑,與他說起這邊的規矩:遇到特別感興趣的作品,裝裱師傅會仿作一幅拿出來給客人,如果客人能看出真假,那他不收裝裱錢;如果客人看不出來,那他要收雙倍的價錢。

他們這幅畫不涉及什麽仿古工藝,仿起來不難,幾天功夫足夠了。

好在他把本人帶來了!

蘇軾拿著畫細看了一會,笑著說道:“這畫是假的。”

換成一般人,畫完了也就畫完了,自己可能都記不清是怎麽畫的。

蘇軾不一樣,他記性好得很,即使裝裱師傅仿得再逼真,有些畫師本人作畫期間才知道的小細節還是仿不來的。

蘇軾給吳普和裝裱師傅指出幾處運筆的差異。

一口氣畫出來的畫和對著原畫精心仿作的畫,仔細比對起來還是有很多不同之處的。

裝裱師傅笑了起來,收回了那幅仿畫,把真畫取了出來,對吳普說道:“這次就不收你錢了。”

吳普一樂,展開畫讓蘇軾把真畫也檢查一遍。

裝裱師傅瞪他。

這是在懷疑他的誠信?

這次拿出來的確實是真畫。

兩人取了畫離開,前去駱氏取批藏品回去充實一號館。

早幾十年古玩還是很好買的,不少人根本不識貨,隨便給點錢就能讓人開車把家裏的老物件拖走。還有些人直接把古董拿來當鹹菜缸子,這都是很常見的事。

駱老爺子當時搜集了不少古玩字畫。

按照博物館經營規定,博物館的藏品一般不能少於三百件,所以即使這些年博物館閉館了,駱家這些藏品依然記在博物館名下。

有些是可以估價的,有的卻是沒法估價的。

吳普提前和陳叔那邊打過招呼,說是今天要過來取些藏品回去,所以他把車開進駱氏時也沒人攔著。

吳普照著保安的指引把車開往倉庫那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