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第2/4頁)

沈憐雪擡頭看向她。

張大娘子被她那雙平靜無波的眼神一看,又說不出話來,心中甚至還有些心慌。

這沈寡婦在她那幹了兩年活計,無論克扣銀錢還是讓她多做工,她從來不多說一句話,是個八杆子打不出屁來的受氣包。

她從來也不會擡頭看人,平日裏目光總是躲躲閃閃,低著頭,瑟縮得很。

說實話,若非她好欺負,能多克扣幾十文工錢,張大娘子都懶得同她多話,她最不喜歡這般小性子人。

然此刻,被沈憐雪這麽淡漠看一眼,張大娘子居然心慌了。

這大概是相識兩年來沈憐雪頭一次擡眼看她,卻讓人不敢直視。

張大娘子不知怎麽回事,竟是自己別過眼神:“你別拿官府糊弄我,若是去開封府告事,怎麽也邀請訟事,這錢你可出得起?”

沈憐雪道:“我出。”

張大娘子:“……”

她這次是真的接不上話了,她根本不知道沈憐雪發生了什麽,怎麽兩日不見,脾性轉變這麽大,可她又不甘心這錢訛詐不出,站在那不肯走。

沈憐雪想著趕緊裁油紙,不想同她多言,便道:“張大娘子,我今日同你說定,我以後都不去漿洗鋪上工,你另請女使吧。”

她說完,便領著女兒回了屋,當著張大娘子的面“嘭”地關上房門。

關門聲仿佛一個巨大的巴掌,狠狠扇在張大娘子臉上,她那張方方正正的臉頓時漲紅,眉眼中的狠辣一閃而過。

“這小賤人。”她念叨著,一把揮開還在給她順後背的兒媳,邊走邊罵她,“笨嘴拙舌的東西,上不得台面。”

大郎媳婦被婆母罵得紅了臉,她低下頭,再也不敢吭聲了。

但張大娘子卻依舊氣不順,她眼睛裏閃著怨毒的光,咬牙切齒說:“小賤人,你且等著,我看你在這甜水巷怎麽過活。”

此時租屋裏,沈憐雪和沈如意根本沒把張大娘子當回事,母女兩個好奇地看著那新打回來的平鍋。

沈憐雪特地買了塊豬油回來開鍋,等鍋開好了,她便把平鍋架在小爐灶上,道:“做一個試試。”

鍋熱,刷油,沈憐雪盛了一勺剛配好的面糊,倒在鍋上,然後便飛速用竹蜻蜓攤平煎餅。

她已經連著做了三日煎餅,對面糊的調配改了幾次,如今這個版本,是她認為最好的。

果然,竹蜻蜓一往上攤,順滑的面糊便迅速攤開,被攤成規整的圓。

沈憐雪無論做什麽,看起來都是賞心悅目的。

待餅皮半熟,打上雞蛋,灑了些許蔥花,然後她用小鍋鏟沿著鍋邊打了一圈,拎著煎餅便反了面。

刺啦一聲,小租屋裏爆出濃郁的雞蛋香氣。

這平鍋是專門用來做煎餅的,用起來十分順手,沈憐雪不過眨眼功夫,就做好了煎餅。

這一次的煎餅有熱乎的油果子,有用油炸出來的兩合醬,也有香菜和蔥花,一口下去,外皮焦脆,油果子又酥又香,裏面確實韌勁十足,彈牙有嚼勁,別提多好吃了。

當然,醬料是才是提味的根本。

這醬料是沈憐雪自己配的,調了三天,祛除了黃豆醬的苦澀,也沒有甜面醬那麽甜,只有一種甘甜在嘴裏,帶來濃郁的醬香味。

雖然連著吃了三日,沈如意依舊覺得很香。

這一次,沈憐雪甚至還加了兩片生菜葉。

一邊做,沈如意一邊點頭:“好吃,娘,一定能賣出去。”

這煎餅一個是味道好,一個是做的時候好看,有一種行雲流水的爽快,最重要的是——香。

無論是攤煎餅還是打雞蛋,整個過程都香氣撲鼻,路過的人都會忍不住張望。

如今已入秋,在這樣略顯寒冷的深秋時節,早晨上工上差時能吃上這樣一個又熱又香的煎餅,別提多舒坦了。

沈如意這麽一盤算,立即就沒那麽緊張,她喜滋滋吃了一整個煎餅,最後撐得肚子都圓了,才舒服坐在邊上折油紙。

母女兩個下午試了幾次,最終決定把油紙裁成長條對折,一邊捏死,這樣就可以當成個小口袋放煎餅,拿在手裏吃或者兩個油紙一套帶走,都很便宜。

一忙起來,時間就過得飛快,待到折了百十來個油紙,沈憐雪才發現已經是傍晚時分。

這幾年,她自覺過得渾渾噩噩,根本不知要如何生活,如同即將枯萎的老樹,似乎再也不能綻放嫩芽。

但這幾日,她卻過得有滋有味。

沈憐雪讓女兒自去洗漱,自己則把面糊調好,放到水盆裏鎮著,又把應用之物整齊碼放在背簍裏,這就也跟著一起熄燈安置。

沈如意翻了個身,滾到母親懷裏:“娘,恭喜發財!”

沈憐雪給她掖了掖被角:“團團恭喜發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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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打四更鼓時,沈憐雪便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