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第八十章]

般若教,後山蠱室。

尹懷殊在門前停下了腳步,冷眼打量著這間青石砌成的森嚴建築,此處埋藏了他太多屈辱痛苦的記憶,從前他每次叩門,總不免忐忑不安,現如今他身居右護法之位,繼承了易蔔之的一切,掌握了這間蠱室,同樣也掌握了他人的性命。

他推開厚重石門,跌坐在地上的美艷女子猛地擡頭,緊盯著他,忽地眉梢一揚,竟流露出了十足的挑釁意味。

尹懷殊踱步至女子身前,居高臨下地端詳著。

看得出賀蘭堂主出逃的這一路艱辛,眼下她被教眾押回,一身粗布舊衣上血跡斑駁,雙手被縛於身後,頭發散亂,形容狼狽,一雙貓兒眼裏卻滿溢著淩人氣勢,仰臉直迎上他的視線,絲毫不退。

“你妹妹是被我打暈了交給秦征的,怎麽樣,是不是氣得快瘋了,想要殺了我?”賀蘭開口便笑。

“殺了你,豈不是太便宜你了。”

“呀,我怕死了,尹護法大人有大量,求求你饒了我吧,只要你高擡貴手留下我,我什麽都肯為你做。”賀蘭拿腔作調地說了幾句,旋即尖銳地笑了起來,“尹懷殊,是不是想看我這樣子求你,跪在你的腳邊給你磕頭?告訴你,我寧肯死也不會向你低頭!”

“看不出你有這種骨氣。”尹懷殊譏笑道。

“換做是寧鈺,或者其他什麽人站在這裏,我真的會想盡辦法求饒,只要能讓我活下去,但是唯獨你不行。”賀蘭被緊縛的雙手撐在身後,舒展了雙腿交疊起來,姿態添了幾分自在,“知道為什麽嗎?”

尹懷殊道:“說下去,我喜歡看人垂死掙紮。”

“你厭惡我,正如我厭惡你;你看不起我,正如我看不起你。”賀蘭笑了起來,“因為你我是同類啊,一樣卑劣,下賤,不擇手段,偏偏又毫無本事,只能依附於人!”

“……”

“不錯,我這堂主之位是右護法給的,是靠男人得來的,你偷來了刀法秘籍成了堂主,可比我光彩嗎,不也是靠著青山派那男人對你不設防嗎?”

尹懷殊面無表情道:“易蔔之已經死了,我也不是什麽堂主,而是般若教的右護法。”

“右護法?”賀蘭笑得更厲害了,簡直花枝亂顫,“可憐,可憐,我看你一點兒沒變。尹懷殊,你真覺得爬上這個位子,就能改變你低賤的命嗎,你體內流的就不是臟血了嗎?”

尹懷殊瞳孔驟縮,直接出手掐住了她的脖頸,壓得其仰倒在地,冷冷道:“你不如多關心關心自己。”

賀蘭呼吸艱難,笑不成聲,還努力扯動著嘴角:“右護法告訴過我,你和你妹妹沒有煉成陰陽蠱,作為交換,偷偷告訴你,我不姓賀,而是復姓賀蘭,沒有取名,因為我也是個野種!”

尹懷殊另一只手摸到石格裏放著的一把匕首,狠狠地捅進了女子的胸腹。

賀蘭不由得雙眼大睜,額角青筋浮起,齒間卻咬著鮮血猙獰地笑了下去:“你不想承認……可我們偏偏如此相像……”

尹懷殊拔出匕首,溫熱的血隨之潑濺,灑了他滿手滿襟,他一手掐著賀蘭脖頸,一手將匕首緊緊壓在她白皙的臉頰上,道:“我早就想說,你笑著的樣子惡心至極。”

賀蘭一口血啐到了他臉上,瞧著尹懷殊愈發可怕的神色,她笑得愈發張狂了:“我有多惡心,你就有多惡心!右護法這位子你也配坐嗎?你風光不了多久的,尹懷殊,你注定會跟我落得同樣的下場——!”

末尾的話音含糊成了一聲淒厲的慘叫,尹懷殊的匕首從她彎起的唇角落下,割開了她的臉頰,血淋淋地撕破了她的笑容,皮肉翻卷,露出了血紅的牙齦牙齒,美人頃刻間形如可怖厲鬼。

劇烈的痛苦使得女子不由自主地彈動掙紮,仿佛一尾正被活活宰割的魚,賀蘭再也笑不出來了,甚至連話語也不再清楚。她雙目變得血紅,聲嘶力竭、含混不清又一字一字地說了下去:“和我一起下地獄吧……我等著你!”

尹懷殊再一次拔出匕首,筆直地插進了賀蘭的喉嚨裏,她喉中發出了破碎的嗬嗬喘響,血光一股一股地往外噴濺,漸漸平息,賀蘭還睜著雙眼,被割裂的面頰隱約還殘留有一絲瘋狂的笑意,但她再也不會發出任何聲音了。

尹懷殊放開匕首,站了起來,渾身血染,雙手滿是鮮紅,他靜靜站了片刻,平復了呼吸,然後抓過一塊布帕,走到一旁靠著石墻坐下,慢慢地擦著手。

布帕頃刻就被染紅了,他仔細地擦著手,指縫間隙全不放過,一時間石室寂靜,唯有池中蟲蠍爬動的窸窣摩擦聲響。

過了許久,尹懷殊低頭盯著自己的手掌,見上面仍泛著抹淡淡的紅,擦拭不去,在濃烈的血腥氣籠罩中,他胃裏一陣燒灼翻湧,如同當年吞嚼了蛇蠍毒蟲時的感受,幾乎要抑制不住地嘔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