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櫻花樹下,酒釀翻倒。

光影斑駁,霜絳年獨自一人躺在青巖上,翹起的小腿如花枝般搖曳,腳背繃出隱忍的弧線,腳趾緊扣,像是在跳一曲激烈的獨舞。

房檐下的琉璃缸裏,遊魚吐出細密的泡泡,將自己藏在了氣泡巢之下。

一舞終了,霜絳年側趴在柔軟的落花之上,一派閑適陶醉之姿,眼尾添了一抹潮紅。

他朝無人處問:“你為何會如此熟練?”

看來是滿意的了。

晏畫闌自得意滿:“大抵是天賦異稟,外加熟能生巧。”

“熟能生巧?”霜絳年眉梢微挑,“那看來是曾與許多人行過此事了。”

晏畫闌警覺。

“哪有許多人?我只有哥哥一個,千真萬確!”

“‘哥哥’又是誰?”霜絳年掩唇輕咳,顯然是動了怒意,“你把我當做何人?”

晏畫闌急了:“等等,哥哥誤會了,聽我解釋,絕無此事啊!”

話音未落,他就被一腳踹了出去。

——直接被踹出了霜絳年的神魂。

因為記憶裏的霜絳年對他產生了不信任之心,想將他拒之門外……所以神交就這麽被暴力中斷了。

霜宅的寢房裏,兩人同時睜開眼,相望無語凝噎。

好一個烏龍。

許久,霜絳年才開口問:“疼嗎?”

踹出神魂那一腳,應該踹得不輕。

晏畫闌搖頭,也問:“哥哥疼嗎?”

在回憶幻境裏,他應該把哥哥氣得不輕。

霜絳年搖頭:“你技術比最開始好多了。”

晏畫闌:“?”

霜絳年見他疑惑的神情,才知是自己理解錯了,登時無地自容,縮進被褥裏,把自己團成一只被褥包子。

果然,黃色廢料是會傳染的!

晏畫闌笑嘻嘻地在外面推他:“哥哥別害羞啊,承蒙誇獎,下次繼續?”

霜絳年釋放出三根銀針,對方才消停下來。

他裹在黑暗的被窩裏,細細回想神交期間發生的事。

這段往事是他人生中最黑暗最孤獨的記憶,一直被藏在心底,發黴腐爛也無人理會。

而晏畫闌重新陪他走過了這段記憶,就好像陰雲間射下了陽光,即便再寒冷,心裏也暖洋洋的。

晏畫闌似乎此前就知道了他修無情道,聽了之後也反應如常,待他一如往昔地好。

是啊,他沒必要為了無情道而自傷。

他身為他自己,不在於表面上修了什麽道,而在於實際上做了什麽事。

霜絳年瞟了一眼系統面板上[92]的好感度,無奈嘆息。

約法三章約了個鬼,情之所至,任何規矩都束縛不住。

好在三把鑰匙到手,只要去找大椿重塑肉身,他就能開啟新生。

這時,院落裏傳來了踉蹌的腳步聲。

“何人擅闖?!”門外漁回高喝。

“噗通”,那人重重倒在地上。

室內二人對視一眼,匆匆起身。

只見霜懷遠倒在院落正中,血泊正從他身下蔓延。

他露出的手臂血管青黑,隱隱有黑色物質在皮膚下流竄。

霜絳年眸光一凜。

他擡臂擋住了漁回:“是魔毒,別靠近。”

難道是魔主?可魔主怎麽會突然襲擊霜懷遠?

一切只能等霜懷遠醒來再問。

霜絳年召出九刺便要驅毒,晏畫闌阻住他,道:“我試試。”

在上次與魔主的鬥法中,晏畫闌似乎擁有了掌控魔毒的能力。這麽小的劑量,試試也無妨。

霜絳年點頭,吩咐漁回道:“包圍院落,別讓任何人看到這邊的情況。”

如果有人意外看到,誤以為晏畫闌與魔主有關,就大事不妙了。

院落封鎖之後,晏畫闌伸出手覆在霜懷遠丹田上,魔毒仿佛受到了強大的吸力,被迫從他的四肢百骸中抽離,納入晏畫闌掌中,消失不見。

漁回吃驚:“陛陛陛下……”

晏畫闌閉目穩住心境,全身並無異樣。

“無礙。”他睜開眼道,“我沒入魔。”

霜絳年補上治愈術,霜懷遠的身體在飛速康復。

他沉吟一聲,醒了過來。

“剛才發生了什麽?是誰傷了你?”霜絳年問。

“我被魔主襲擊了,他搶走了……”霜懷遠迷茫地撫摸前襟,“他搶走了娘落在我這裏的珍珠。”

晏畫闌瞪大雙眼,取出了他從莊淑蘭那裏搶來的鮫珠項鏈。

“這顆是假的。”霜絳年冷笑,“好一個李代桃僵。”

他瞬間明白過來,莊淑蘭裝瘋賣傻撕打霜懷遠的目的,恐怕就是為了掩人耳目,將真正的鮫珠留給兒子。

他那時精神不濟,晏畫闌並非鮫人族,不懂分辨真偽,便中了她的奸計。

“去找莊淑蘭。”

只是霜絳年想不通。

魔主為何突然來到霜城,為何還知道霜懷遠那裏有鮫珠?

幾人兔起鶻落飛向宗祠,人還未至,忽然聽到了莊淑蘭撕心裂肺的尖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