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0章(第2/2頁)

有些話,是不必說的,看到他這樣子,祝容擡起寬大的手掌,蓋在了他的頭上,壓下來的手掌遮住了紀墨的眼。

“若說仇恨,不過是一句年少輕狂,若再要說,便是心樂害人,會者皆可死。”

前者不必說。

少年長相俊朗,樂師技藝不凡,走到哪裏都受人追捧,追捧的人多了,便有些忘乎所以,自大到直接於眾人面前展露心樂之技。

懷璧之罪,是那美玉果真珍貴若斯嗎?還是那貪心作祟?

還有人,只看到心樂之害,便自覺正義,又或者,怕那心樂遲早有一日害到自己頭上,方才如此懷懼,乃至於先下手為強。

自然,這其中,他自己也不是全然無錯的,過分張揚,同樣是錯。

“為何‘皆可死’?”

紀墨現在還不確定心樂是否就是催眠曲之類的東西,可既然這樣說,那可能的確具有類似的“危害性”,引人害怕是必然,可是否就到了“皆可死”的地步呢?

“不用問那麽多,你記著就是了,若有機會,你就會聽到當年的大案。”

祝容半遮半掩地說了一句,也不再多做解釋,聽了紀墨練習的戰樂之後,肯定了他的練習結果,卻還是覺得他不到火候,不能學習心樂。

“師父可有什麽要求,只管說來,我定會努力。”

努力最怕沒方向,知道祝容要求什麽,目標明確,也就更容易走一條更短的直線捷徑了。

“音太純。”

“樂太直。”

“以聲傳心,不可無遮掩。”

祝容這一次說得很直白了。

紀墨聽著若有所思,上個世界中,況遠所要求的一直都是以樂聲傳心聲,樂可純可直,既是溝通天地,便不可有所遮掩,但祝容要求的,像是反過來了似的,聽起來就讓人有些不解。

“心有七竅,不可直通,心樂亦如此。”

祝容的解釋很有道理。

紀墨恍然點頭:“哦,要拐彎兒!”

眼前似乎已經看到了那座山,可那繚繞群山的霧氣遮掩了道路,遍布的綠植遮掩了道路,若想要真正進入山中,不僅要找到一條道路,還要找到一條曲折但順遂的道路。

似明白了,卻還有幾分不太理解。

“師父,可為我奏一曲心樂嗎?”

紀墨想要聽聽看,到底是怎樣的樂才是心樂。

祝容看他一眼,嘴角一咧,似在譏笑,卻沒否了他所請,拿出笛子來,放在唇邊吹奏。

第一個音、第二個音、第三個音……

初時那聲音可清楚區分,是怎樣的音怎樣的樂,可漸漸地,就像是有一層霧氣籠罩了自身,把紀墨的靈魂拽出身體去,又像是推著他的身體進入那層層迷霧之中,再次回到了紀家庭院,在那個湖邊兒,他聽到了紀煌的叫聲,讓他跑。

跑,跑什麽?

鼓樂之聲像是夢魘,揮之不去,再次響起,再次被血色彌漫……

“啊,不要!”

紀墨驚呼著清醒過來,他還站在原地,好像每次考試之後那般,能夠感覺到身體微微發僵,不一樣的是,額上的汗水留下,濕了衣裳,被風一吹,涼到了心裏。

眼中不覺也有了淚水,許久不曾哭過,這一哭,便是無聲而泣,淚如雨下。

“心樂若謎,直人不惑。”

祝容見狀,沒有多少憐惜,而是冷靜至極地告訴他,心樂就是用來迷人的,若心中無偽之人,即直人,不會為心樂所迷,然而如紀墨這等心中早有空洞在,心樂一出,便是支離破碎。

好一會兒,紀墨才抹去了臉上淚水,拂過那坑坑窪窪的傷疤,他的雙眼若雨後晴空,格外透凈,“多謝師父教我。”

哪怕這樂聲,他只記得開頭幾個音,不知道中間都聽了什麽,可那種感覺,果然還是被催眠了吧。

那種簡單的催眠,直接讓他墮入自己的噩夢之中去,親身經歷過,又心中有憾,便有了那種身臨其境的感覺,像是重回那時,再次無可避免地面對那一幕慘劇,再次加深那種痛苦。

恨嗎?

恨的。

隨著時間沉寂的仇恨,從未消失,一直都在,若蟄伏的火山,總有一日,爆發出來,天崩地裂。

“師父,我該如何不受心樂影響?”

若要學習心樂,總不能樂聲一響,自己先失了魂吧。

“自己想。”祝容直接丟回來一句,讓紀墨自去用功,當師父的可沒有把飯給(弟子)喂到嘴裏的,當爹的都不這麽幹。